太傅這東西,有實權便是風光無限,沒實權也不過一個按時領俸祿和例行賞賜的頭銜。
顧月霖稱是謝恩。又不是擔不起,什麼都不要,反倒又要被人說他書生意氣假清高,何苦來的。
退朝後,皇帝喚顧月霖到御書房,商議完幾件大事,開始敘舊。昨日接風洗塵人太多,君臣單獨說話的時間其實很少。
皇帝說:「你受重傷那次,到底怎麼回事?捨身救的誰來著?你一直也沒提。」
「……忘了,真忘了。」顧月霖歉然一笑,「小事罷了。」他救人的次數多了,哪裡會每一次都記下對方是誰。
「給人擋刀槍叫做小事?」皇帝瞪著他,「你萬一出了岔子,將士們怎麼辦?我和魏太傅怎麼辦?!」
顧月霖敷衍一句:「臣下不為例。」
主帥的義務就是從各方面保護將士的權益和安危,他要是遇到事情還能想一下值不值,根本就不會請命發起戰事,更不會一次次身先士卒。
「罷了,只是氣你在外不知道珍重自身,是非輕重我還是明白的。」皇帝道,「我把你的脈案給太醫院與何神醫看過了,照著他們開出的方子,備齊了藥材和一些補品,皇后昨日讓君若帶回去了。」
「舍妹與臣說了,多謝皇上、皇后娘娘。」
「得了,真有心謝我,平時說話別總這麼生分,聽著怪不舒坦的。」
顧月霖頓了頓,牽唇微笑,「臣是真的越來越不善言辭,請皇上海涵。」
皇帝笑著嘆口氣,「我不勉強你,你也別嫌我煩。」
「臣不敢,皇上言重了。」
於是,此次君臣敘話,仍舊是一個興致勃勃,一個不咸不淡,好在從最初就這樣,彼此已習慣。
顧月霖回到家裡,琳琅滿目的賞賜也到了,這次是劉全親自跑這一趟。
只誦讀賞賜明細單子,便用去不短的時間,但這是必要的環節。皇帝倒是想把私庫分給顧月霖一部分,可東西要是不過名錄,有好事的人檢舉,真是誰都說不清。再說了,皇帝賞賜是給人臉上增光,吃撐了才會藏著掖著。
謝恩領賞後,顧月霖和君若一起將劉全請到室內,奉上好茶好點心,說了一陣子話。
劉全、李福對顧月霖的感激是真心實意的,顧月霖不在的歲月里,兩人沒少及時知會李進之、君若或沈星予要緊的事,令他們猝不及防被人彈劾、找茬時,也能有備無患。沒準備也出不了事,但誰願意打沒準備的仗呢。
顧月霖對在宮裡當差的這爺兒倆也是感激的。說到底,有地位的大太監要是沒事就給誰上眼藥,對皇帝潛移默化,足夠要人半條命。他說不了多少場面話,卻知道劉全頗通文墨,送了自己搜羅到的一部古籍,和一套年月久遠的文房四寶。
劉全感激不盡,而他也有給顧侯凱旋的賀禮,小太監早已送到門房。
等到劉全帶人離開後,門房將他的賀禮送過來,竟是一幅享譽千年的竹圖。
顧月霖妥善珍藏起來。
接下來的三個月,他的生活非常簡單,稱病謝客,隔三差五與三個手足聚在一起暢飲,三兩日騰出一日陪伴蔣氏,餘下的時間,不是在竹園,就是在蘭園,有時伏案忙碌,有時只是靜思或打坐。
他對之後的生涯作何打算,無人知曉。
。
皇帝自登基之後,始終勤學好問、勤政愛民,這一點,顧月霖早就聽手下和魏太傅說過多次,並不意外,也無驚喜,帝王不就該是那樣?現在這一位,很知道帝位意味著什麼而已。
自然,這是莫大的好事。
首輔不在內閣的日子裡,諸事皆由魏太傅代勞,自是出不了差錯。但這位真是不戀權的人,顧月霖一回到朝堂,便將公務完全交接,又做起了閒雲野鶴,每日除了被皇帝召見的一兩個時辰,凡事不理——重修典籍的事去年便已收尾,在文官之中,他已是居功甚偉。
重回內閣,顧月霖過得比離開之前輕鬆很多:他主張的事宜,一般沒人反對,省去了以往爭執僵持的時間。
他所不知道的是,文武兩方面皆功在社稷的人,單純的文人或武官,都是輕易不會惹的。尤其他這種狠人,暴怒時連皇帝都能廢,惹他,是嫌命長麼?
他回歸一個來月之後,君若上了請辭的摺子。
皇帝首次看到,讓她滾回家歇兩天,然後照常當差。
第二次,皇帝直接不理。
不理是沒用的,一天一道摺子而已,君若能換著花樣遞出幾個月的。
皇帝只好喚來顧月霖,問他妹妹在抽什麼瘋。
顧月霖說,妹妹征戰期間屢次受傷,的確不適合長年累月當差,而且她已經把五城兵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換了誰,只要不是個缺心眼兒的,都能維持以往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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