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並沒有將雪千山放在眼裡。她只是很好奇,蝶樓的幕後人,究竟懷著怎樣心理,把自己的同類當做奴隸販賣?何等冷血自私、無情無義的妖精。
「雪千山。」
江落迎著他的劍,直視他雙眼。步步逼近,劍尖抵住江落心口,雪千山忽然僵住,被一種強大的外力推動。他無法後退,也無法中斷與江落的對視。像是遠古血脈壓制,某種巨獸的威壓席捲了他,裹挾他上前,迎接她,袒露一切。
雪千山極其抗拒這入侵性極強的袒露。
一把無形的刀切開他洋蔥般的心,暴露出最裡層的東西,從未示人和傾訴的,隱秘往事,不可告人的心思,皆被層層剖開,分毫畢現。他仿佛被切成了上千層透明薄片,被無形目光仿佛穿透凝視。雪千山整個人都透明了。他無力抵抗,手中劍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江落撫上他額頭,妖氣順著肌膚接觸的剎那洞穿天靈蓋,他和她同頻接洽。
雪千山的眼神漸漸軟化。
兩人之間構建聯繫,瓦解防備,在最深處,改變了大腦的行事邏輯。仿佛他們共用一個大腦。江落摸了摸雪千山臉頰,微笑道:「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
雪千山心頭染上無盡酸楚。
他垂下眼,忽然有種落淚的衝動。身形戰慄著,抖若篩糠,雙腿一軟,他伏首拜倒,跪在了江落腳下,全都出自於本能。
「蝶妖雪千山,」雪千山啞聲道:「拜見大王。」
江落俯視腳下的雪千山,先前不可一世,如今臣服拜倒。
江落是蟲族最高階領袖。
所有蟲族都臣服於她,不可能違抗她,除非死去。
江落用不著耍手段,用不著暴力。純粹血脈壓制,就能讓雪千山抬不起頭來。
江落蹲下來,抓著雪千山的頸環,看了編號。零五七三。每隻妖精在驅魔司眼裡都是一串編號。蝶樓每隻妖精都有,雪千山也包含在內。他是這家店的老闆。江落撿起他掉落的長劍,手握劍刃,用劍柄拍了拍他的臉蛋,倨傲道:「換張臉,不許用這張臉。」
雪千山面對這無理要求,解釋道:「蝶奴化形一年後不可易容。」
江落道:「那就毀掉。」
雪千山得到明確指令,不再反抗,道:「是,大王。」
他接過長劍,毫不猶豫在自己臉上劃了一道。
血順著下巴滴下,落入泥土中。他服從江落的命令,沒有思考。先前對立和敵意都不復存在了。他無條件信任並服從於江落。問什麼答什麼,說什麼做什麼。
旁人看來或許不可理喻,然而對於蟲族是理所應當的。在面臨極端的滅頂之災時,蟲族首領能夠輕易掌控所有部下的大腦,跳過他們的思考,做到指令下達並直接實行。首領有權決定哪一部分該犧牲,哪一部分該留存。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試想一下,如果每隻蟲子都有自主思維,貪生怕死,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那麼面對危險他們將是一盤散沙,失去戰力,直接滅絕。種族存亡高於一切,首領高於一切。雪千山不可能對抗千萬年流傳的集體意識。因為作為一隻蟲子,他本不該有意識。
江落遠在南荒,控制力量有限,北方的蟲族幾乎都處於自生自滅的野生狀態,或者擁有小型領袖。江落如果釋放全部領域,將對他們造成毀滅性衝擊。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她沒必要那麼做。
白玉般的面龐留下一道紅色劃痕。
雪千山又劃了第二道,形成一個叉。如果江落沒有下達停止指令,他將把這張臉徹底劃花,直到面目全非。破損讓他擁有了一種無與倫比的凌虐美。江落失神一瞬,恍惚間又覺得是柳章破了相,即將在自己眼前碎掉。她握住劍,臨時改變主意,道:「算了,不要劃了。」
雪千山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依然很平靜,「是,大王。」
他的臉還在滴血。
江落掏出帕子,一點一點擦乾淨。雪千山吃痛閉目,手指握緊,卻沒有退縮。
江落問道:「說,是誰讓你頂著這張臉?」
雪千山道:「我的主人。」
江落道:「誰是你主人?」
雪千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反應很奇怪。面對江落的質問,他不應該沉默,也不能沉默。
「誰是你主人?」江落一字一頓重複。
雪千山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臉色慘白,緊咬牙關,在同什麼做對抗。
江落凝視著他異常的反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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