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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匆忙跪倒,羞愧難當,道:「母后,兒臣知錯了。」

皇后道:「回答母后。」

太子道:「兒臣怕母后不高興。」

皇后道:「既知我不喜,落筆時,為何又敢寫呢?」

太子低下頭去,接不上話。再溫順的人也會有叛逆的時刻。太子夜夜失眠,輾轉失眠,衝動之下寫出秦愫的名字。到天亮,勇氣全消。他被後怕所驚醒,趕忙讓心腹太監去燒了。

誰知道沒燒完的摺子會落到皇后手裡。

太子悔不當初。他戰戰兢兢,不是怕母后怪罪自己,而是怕連累了秦愫。太后年事已高,不可能庇佑秦愫一輩子。秦愫在宮裡的日子已經過得很艱難了。太子自責道:「母后,都是兒臣的錯,求您不要為難秦愫。」

皇后看著備受煎熬的兒子,心裡也不是滋味。

「天下女子何其多,你為何偏要看上她呢?」

「兒臣,」太子難以回答,「兒臣也不知道。」

「都是母后疏於防範,讓她有了可乘之機,勾引了你。」

「不,她沒有,」太子聞言大驚,忙道:「母后,你錯怪她了。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比你大了六七歲,你覺得她會什麼都不知道嗎?」皇后怫然變色,她對秦愫成見頗深,根深蒂固。見太子執迷不悟,恨鐵不成鋼,忍不住動怒,「只有你這個傻孩子,中了她的圈套,還當她清白無辜!」

「不是的,母后。」太子著急忙慌為秦愫開脫,道:「她克己守禮,幾乎從不主動跟兒臣說話。她對待我,就像對待昭陽一樣,絕未逾矩。」

「女子心計,你懂什麼。」並不是明目張胆的勾引才叫勾引。真正的捕獵者,是攻心。皇后這些年在宮中看過千般手段伎倆,斗得死去活來。最難對付的,不是那群張牙舞爪、趾高氣揚的蠢貨,而是看似無所求的。

這才是真正的毒蠍子。

她清白無辜,什麼都不要,旁人跪著奉送到她手裡,她才迫不得已勉為其難收下。倘若真不在意,直接遁入空門遠走高飛就是了,還攪和在皇城這個漩渦中心幹什麼。秦愫處心積慮,必定所圖甚大,所謀深遠,她的心性穩得可怕。

「母后為何對她抱有如此大的成見,」太子難以理解,聽皇后把秦愫想得那麼壞,忍不住道,「上一輩的事,也不是她的錯。」他從未頂撞過母后,此時竟生出莫大的勇氣。

「你以為母后恨楊玥,所以針對她,是嗎?」皇后壓下怒火,今日開誠布公,把話說透了,「母后告訴你,楊玥死了,什麼都不是。過去那點恩怨早已煙消雲散。母后執掌六宮,什麼妖魔鬼怪不能容下,唯獨秦愫。別說她做太子妃,就算她做你的妾,母后也決不能容忍。」

「為什麼?」太子困惑不已,難以置信。

「因為秦愫心機深不可測,」皇后鄭重其事,「你要是娶了她,你的後宮就全完了,沒有人能斗得過她,你也鬥不過她。」

「這,」太子從未想到這一層,錯愕道:「怎麼會呢?」

「你可知道,數年前,你父皇有意封她做貴妃。」

「什麼?」太子萬分驚愕。他沒聽說這件事。

「秦愫不肯,」皇后提及往事,心煩意亂。如果不是為了警醒太子,她這輩子也不想提起當年那件爛事,道:「你父皇沒有明發詔書,怕太后不同意,讓我私下去問秦愫的意思。我縱然噁心,也去問了。你知道秦愫怎麼跟我說的嗎?」

「她,她說了什麼?」

皇后陷入久遠的回憶中,沉默了許久。

那時候秦愫不到二十,出落得亭亭玉立,弱柳扶風,嬌花照水,她身上沒有一絲一毫楊玥的影子,只是個美貌逼人的官家小姐,有才情有傲骨。

而她母親楊玥是堅毅剛強的,毫無依附柔弱之態,母女倆氣質大相逕庭。皇后懷疑皇帝看上秦愫,根本不是顧戀楊玥的影子,而是純粹貪圖美色。皇后覺得噁心,看秦愫有些膈應,但遠遠談不上深仇大恨。

倘若秦愫真的被皇帝收入後宮,皇后也能捏著鼻子忍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給她正常待遇。皇后膝下一兒一女,後位穩固,秦愫就算生了兒子,也威脅不到她的地位。堂堂國母,寬懷大量,難道容不下一個比她小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嗎?

說她為秦愫爭風吃醋,未免可笑。

皇后秉持公事公辦的態度,把秦愫傳來,請吃茶。

秦愫領悟了皇后的意圖,笑彎起眉眼,說了句讓皇后畢生難忘的話,「娘娘放心,秦愫不想做后妃,也絕無入主中宮之意。」她拒絕了,那語氣輕描淡寫。別說做貴妃,她甚至連皇后之位也看不上。當時秦愫意氣風發,有著幾分少年輕狂的意思。會說那樣刺心招恨的話。

後來她再也不說了,學圓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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