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姿態分明是等他開口引薦啊!
陛下偽裝得極好,舉止從容,話語無懈。甚至喚她、幫她,分寸得體,溫和得像是初次見面。
可鍾進之沒有忘記,片刻前,皇帝還在屋中問他:
「她夜裡是否易驚?近來夢魘是否減輕?還是會像從前一樣……哭著醒來?」
鍾進之不敢深想。
遠處的女兒毫無察覺,依舊是平日模樣,蹦蹦跳跳地走遠了。她衝著婢女說話,滿臉笑容盈盈。陽光斜斜地落在發梢上,像是在發光。
斷了線的風箏,今日是玩不成了。
鍾薏收好風箏,抱在懷裡,等著去取梯的婢女回來,轉身領著她們往聽竹居走去。
她是個閒不住的性子,臥病幾日稍一痊癒便四處溜達,今日風和日麗,出來透氣正好。
鍾府路徑她早已熟悉,閉著眼都能走回去。
卻不知剛剛站在不遠處看她的人,目送她的背影,幾乎移不開眼。
鍾府坐落於瓊花街東端,依白渠河而建。此街因遍植瓊花而得名,每至春日,花開如雪,整條河都映成銀白。
府邸格局承襲江南水鄉風韻,小橋流水穿庭而過,亭台樓閣層層疊疊,俯仰皆如畫。
聽竹居則建在府中最中間,四周環繞修竹,隔著一條曲折廊道與主院相連,清靜幽雅又兼顧便利。
紅葉曾對她打趣:「小姐素來得寵,這居所可是您親自設計的。」
她聽時只是笑,如今想來,那些記憶雖已失,喜好卻從未變過。
鍾進之膝下只有兩子一女:長子鍾以禮,幼子鍾志爾,女兒便是鍾薏。他不耽女色,除了正妻李氏外,僅有兩個姨娘,一位是庶子的生母柳氏,溫順寡言,幾乎不出院門;另一位早年病逝,無子無女。
她剛醒來時聽了這些,心中還偷偷鬆了口氣。
若是妾室眾多、枝葉紛雜,像她這樣失了記憶的人,稍有不慎便是破綻。如今這般簡單幹淨,倒也讓人安心不少。
走著走著,鍾薏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風箏,又忍不住想起那位鳳眸含笑的男子,心口突然砰砰跳了兩下。
「紅葉。」她忽然輕聲喚道,「你說,他會是誰?」
紅葉難得沒有立刻開口,只垂著頭道:「隔那麼遠......奴婢瞧不太清。」
鍾薏想了想也對。
當時自己一聽父親喚她就跑過去,其他人還留在原地,並未跟前。
鍾薏又笑起來:「你是不是晚上偷摸在被窩裡看書了?所以才看不清。難怪我說桌上的話本怎麼老少兩本。」
「哎呀——小姐!」紅葉瞬間炸了毛,氣急敗壞地去搶她手裡的風箏。
一群人又笑起來,嘻嘻哈哈的聲音在春日微風中悠悠散開。
剛回到聽竹居,一個丫鬟面帶喜色進來:「小姐,夫人又來看您啦。」
不久,外頭傳來細碎腳步聲。
鍾薏忙起身迎出去。
大夫人李清薈脊背挺直,腳步端莊。烏黑的髮髻用一隻鑲嵌翡翠的玉簪固定住,發間隱隱可見幾縷銀絲,和鍾薏剛醒那日見到的蒼白婦人全然不同。
她將鍾薏的手握在掌心,低聲嗔道:「不是說了叫你好好歇著麼?怎麼又跑出去瘋了?」
「娘!」鍾薏撒嬌,「好久沒出門了,院子裡悶得慌。」
李清薈看著她這副模樣,眼底柔意更濃。
「好,好,」她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氣色倒是瞧著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鍾薏抿嘴甜笑,拉著她到一邊的黃花梨小桌旁坐下。
鍾夫人目光從她白里透粉的臉頰划過,又落在那雙瀲灩的眸子上。
女郎已經褪去了病中的憔悴,多了幾分生氣,方才奔跑一通,如今眉梢眼角儘是春意。
看著看著,她腦中又迴蕩起今晨來人的話:
「陛下許久未見鍾小姐,心中掛念得緊。若能趁百花宴的時節進宮一趟,讓陛下寬心,自是極好。」
「娘?娘?」鍾薏偏了頭,輕柔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
李清薈收回目光,語氣柔和道:「薏兒,過幾日宮中要設百花宴,我與你爹商量著,你身子已好,剛巧可藉機出去走走,也算結識些京中貴人。」
鍾薏怔了怔,心頭莫名浮現遲疑:「可我如今什麼也不記得……貿然進宮是否太冒失了?」
李清薈輕笑,手指划過她的手背:「你是鍾家嫡女,哪來冒失之說?再說,這百花宴雖說設在宮中,實則也只是貴女們之間的雅集,不必拘謹。」
她心頭還是有些遲疑,抿了一下唇,並未回答。
李清薈看著她那猶豫的模樣,嘆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堅持:「薏兒,你爹在朝中剛立下大功,這一次咱們鍾家受邀去宮中,正是展現機會,你又怎能缺席?」
鍾薏不想讓母親失望,還是點了點頭。
見她答應,鍾夫人終於展顏一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好孩子,娘會替你安排妥當,你只管安心準備便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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