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還似有疑惑,想再問,旁邊忽然有人喊:「快點快點,天黑前得清完人!」
他猶豫了一下,目光又在她面上掃過,終是側身讓開,抬手一揮:
「走吧。」
走吧!
她心中猛地一震,像是有人替她打開了枷鎖。
鍾薏深深鞠了一躬,姿態卑微得仿佛真的只是個凍得發抖的乞兒,不敢露出絲毫異樣,挎著包袱,小心翼翼地邁出城門。
一步、兩步……三步。
她沒有回頭,腳下越走越快。
風自前方撲來,混著冷冽的塵土,吹亂她額前幾縷發絲。
她出來了!
真的出來了!
心頭那塊巨石轟然砸落,剎那間四肢都像卸了重擔,輕得仿佛能飛起來。
她眼前逐漸有些模糊。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嘈雜。
人群在騷動,有人高聲喊著什麼,守門侍衛快步衝上前去制止。她猛地回頭——
那道巍峨城門,竟在她面前「咣——」一聲,被徹底封死了。
她臉色剎那蒼白。
一定是他。
是衛昭。
他發現了!
她腳下發軟,卻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害怕。
天色暗下,最後一抹紅線在城門外消失。
原本還在排隊出城的人群忽然被喝令止步。
「怎麼回事?不是還沒封門嗎?!」
「皇帝登基,為什麼不讓我們走?」
人群嘈雜不休,還未來得及多問,遠處塵土滾滾。
一隊黑甲騎兵如箭般破風而來,馬蹄聲如雷,陣仗讓人不寒而慄。
他們毫無預兆地沖入人群,迅速列陣,將整條通往城門的大道圍得水泄不通。
兵刃未出鞘,反著夕陽冷光。人群瞬間安靜。
無一人再敢說話。
緊接著,有士兵拿著一疊畫像,每一張的人臉清晰可辨——
女子低頭佝僂,臉上蒙塵,但眉眼輪廓嬌艷,尤其是那道眼尾極淡的痣,像一滴墨滴在左下角。
「抬頭!抬頭!」
兵士沉聲喝令,強硬地抬起百姓下巴,對照畫像,一個不漏地查過去。
人群惶惶,有人尖叫,有孩童哭泣,又被母親死死捂住嘴。
守門的侍衛也被調了回來。
他看見那張畫像,臉色瞬間蒼白,渾身僵直,幾欲站立不住。
這......這不就是——剛被他放出去的人嗎?!
他的腦子嗡地一下炸開,立刻意識到自己完了。
下一刻,人群在他眼前無聲劈開。
一陣蹄聲由遠及近,緩緩響起,如同黑夜中踩著屍骨而來的亡靈。
侍衛愕然抬頭,瞳孔收縮——
那人騎著高馬踏步而來,身上竟還穿著未褪的玄色冕服,玉帶束腰,龍章輝映。
流蘇垂落在鬢側,半掩著眼,只露出一雙黑深晦暗的眸子。
仿若從皇圖社稷之上走下來的幽鬼,森冷寂然。
軍隊自動讓出一條通道,無一人敢直視。
侍衛撲通一聲跪下,連脖頸都僵硬得無法轉動。
風從背後吹來,冷冽如刀,一路已經沒有什麼同行之人。
鍾薏握緊包袱,強迫自己鎮定,按著記憶中渡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侍衛猛地跪下,膝蓋砸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
他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在他身上,一點一點剖開他的脊背,比寒風都疼。
「她在哪?」
他嘴唇哆嗦,齒關打顫,不敢不回:「回、回陛下,人......人已經走了!」
寂靜。
長久的寂靜。
衛昭終於轉頭,目光投向那扇早已封死的巨大城門。
半晌,他笑了一下。
聲音幽冷:「開門。」
黑甲軍隊一動不動,在等最後旨意。
「傳令,放馬。」
「暗衛出城,五道並追。」
「封渡口、抄客棧、商路……全部查。」
「她喜歡走哪條路,朕知道。」
他聲音忽而極輕,像是呢喃:
「——朕親自去追。」
城門緩緩開啟,發出「咣當——」的一聲巨響,震動整條長街。
所有人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衛昭策馬路過門前,衣袍金紋生輝,擦過侍衛面前的空氣。
他一下癱軟,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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