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得她衣角翻飛,整個人像是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
衛昭在她身後,死死看著她的背影,心臟像是被鈍器一下一下鑿著,流出滾燙鮮血。
他痛恨極了這種好像永遠也抓不住她的感覺,心中怒意更甚。
他登基不過半日,江山入掌,萬民跪拜,在這世間最榮耀的時候,他想的不是權柄,不是父皇,不是江山社稷。
他只想著她。
他被心裡陡然出現的那股抽骨挖心般的空落感壓得幾近癲狂,甚至沒等禮樂結束,丟下百官,轉身直奔清和院。
屋內一片死寂,燭火早已熄滅,他以為她還在睡,可床榻空蕩,連一絲翻動痕跡沒有。
角落裡,一名小婢女被捆著跪伏在地上,滿臉驚恐。
他慢慢走過去,彎下身,從她旁邊撿起一封信。
那封信寫得匆忙,筆跡有些顫抖。
說他們已恩怨兩清,讓他看在自己救過他的情分上不要再隨便殺人。
那信不過寥寥數語,他每念一句,嘴角就多裂一分。
半點沒提到他如何。
韓玉堂在一旁,提心弔膽,看著陛下忽然笑了。
笑得歪著身子,笑出了眼淚,捂著胸口喘氣。
笑到最後,面色一點點崩裂,最後成了咬牙切齒的嗚咽。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空,手撐著膝蓋,像是要嘔出血來。
「找。」
他聲音嘶啞,像是從喉嚨生生刮出來。
「把她找回來。掘地三尺,撕開京城,也要把她給我找回來。」
線索很快翻出來。
罪魁禍首竟是那早被他殺掉的花匠。
他親自走過那條密道,悔意無時無刻不在凌遲他。
後悔只是砍了他的頭。
等他把鍾薏捉回來,他一定一定要把這賤人的屍體挖出,抽筋扒皮,碎屍萬段。
他們順著那條密道一路到了宮牆邊。
那堆被撬開的磚石躺著,石縫中還殘著指甲刮過的血痕。觸目是猩紅,一點一滴,全是她逃走時所留下。
他看著那些血,像是能看見她跪在這裡,一點一點把那牆磚挖開,挖到鮮血模糊,卻哼都不敢哼一聲,只為了從他手里逃出去。
他摸著那血,半天沒說一句話。
然後突然拔出佩劍。
未等旁人反應過來,一道血線已驟然劃開。
「陛下!」
鮮血順著指縫淌下,他卻像是沒有一絲知覺,只蹲下身,把自己的血抹在那些磚上。
一點一滴,把那些她撬開的、滿是血痕的磚石一寸寸蓋住。
暗紅摻著鮮紅,此時終於交合,鮮紅在磚縫裡流淌。
衛昭沒有收力,手掌在粗糙石磚上一遍一遍摩擦,血肉被生生磨裂,血糊住了指尖,痛意鑽心,他神色卻愈發冷靜。
他先替她親手埋葬這條路,再把人捉回來。
*
玄色衣袍翻卷如墨,軍馬分列岸邊,如同高立的鐵牆,將她逼進死角。
衛昭翻身下馬。
他向她慢慢走來,仿佛是從地獄深處跋涉而來的惡鬼,步步生寒。
他眉眼沉鬱:「你現在回來,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那個宮女,那個車夫,還有一路上放過你的那些蠢貨……我都不動他們。」
「否則,我就讓你站在他們面前,一個一個看著他們怎麼死。」
鍾薏猛地轉身,狠狠盯住他,眼眶通紅:「你敢!」
他忽而笑了一下。
不是憤怒,不是諷刺,而是一種掩不住血腥和癲狂的瘋笑,笑得他面色扭曲。
「我有什麼不敢?」他目光森冷地看她,輕聲,「你不是早見過了?」
「我殺得還不夠多嗎?漪漪,你現在問我『敢不敢』?」
他話里的惡意毫不掩飾,鍾薏像是終於被點燃,聲音倏地尖銳:
「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要把我逼到什麼時候?」
「衛昭!我對你還有什麼虧欠的嗎?」
她哭著吼出來,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我陪睡陪笑,我順你每一句瘋話,你到底為什麼還不放過我?你是要我死嗎?!」
衛昭壓抑著胸膛的起伏,死死盯著她,喉間血腥氣瀰漫。
他聲音沙啞:「我不要你死。」
他目光熾熱得要把她一寸寸燒成灰燼:「我只想你別再跑。永遠別跑。哪怕只有一次——」
「哪怕只有一次,肯看我,不是躲,不是逃,只是認認真真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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