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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知道,自己心口的那個東西是真的醒了,此後只要她夢到燕槐序一次,就會發作一次,這幾乎成了一種可怕的折磨。
陳桐清提過一嘴,如果睡不好覺,可以到丞相府來找她。
於是青溪真的大半夜來了,陳桐清也真的招待了她。青溪頂著赤紅的眼睛,袖子下是自己剛處理好的傷口,坐在陳桐清對面輕輕地吸溜鼻子。
陳桐清披了一件外衣,現煮了一壺婆婆丁:「殿下看起來不像尋常失眠。」
青溪沒說話,一口悶了茶水,熱湯灌進去,總算覺得好受了一點。
陳桐清見她不多說,於是也不問,找了盤點心過來省得她餓,半晌後才說:「我年少的時候,在道觀見過很多走火入魔的人。」
「人心皆有妄念,世人皆有欲望,可大家聖賢書讀慣了,覺得妄念不能說出口,於是都憋在心裡,越憋越大,最後落得一個不人不鬼的下場。」
陳桐清說:「我看二殿下既不想說出口,也不想憋在心裡,不如出去看看吧,天地之大,說不定至少能轉移注意力呢?」
青溪抬起眼皮:「去哪?」
陳桐清沖她眨了眨眼睛:「我明日要去江南替陛下微服私訪,二殿下一起嗎?」
第51章 歸期已定,臘月十八。
五年後。
一間偏僻的茶肆里,老闆塗著單蔻的指甲正在噼里啪啦地撥算盤,她吊著眼角斜了一眼樓上,問小二道:「尾房的客人今天的房錢付了嗎?」
小二眼珠一轉,十分上道:「沒呢,可能等著老闆您親自催吧。」
老闆搖了搖扇子,勾著紅唇上樓了,到了房門前,先是整了整衣領,又扶了一把金釵,才輕輕敲門道:「小娘子,你在房裡嗎?」
房間裡傳來一陣腳步聲,青溪打開房門,挑眉輕笑道:「老闆,有什麼事嗎?」
老闆倚著門往裡瞧了瞧:「你家那個摳門的書生不在?」
青溪微怔,隨後大方一笑:「陳道長出門了,老闆要找她?我可代為傳達。」
「不不,」老闆拿扇子掩了下唇:「我就找你。今晚我請客,來後面包廂里吃飯嗎?」
青溪輕快地點點頭:「好啊,等陳道長回來,我們一起去。」
老闆不大樂意了,這幾天只要說請客吃飯,這人就開始裝傻充愣,從來不肯單獨出來,每回非要帶上那個窮酸的道長。
可惜這張臉實在賞心悅目,老闆盯了一會兒,什麼怨言也沒有了,輕輕嘆了一口氣,拿扇子點青溪的額頭:「罷了罷了,記得交房錢。」
「哎。」青溪應了一聲,笑著送走了老闆,然後自己也出了門。
外頭在下薄雨,青溪撐了一把油紙傘。如今她個頭竄得不是一星半點,眉目也徹底長開了,和婉中又有英氣,笑的時候宛如星月,誰看了都得嘆一句氣質絕佳,如果不是穿的料子比較糙,實在是張富家小姐的臉。
江南潮濕,雨一下下來,道上就是一片泥濘,青溪撐著傘順著路牙走,三拐兩拐,像只輕巧的兔子一樣拐進一條小巷裡,再往裡走,陳桐清正帶著一個醫女給人看病。
這裡一片荒地上,零零散散躺著好幾個瘦骨嶙峋的人,都是挖赤玉礦的。
自從五年前大昭皇帝決定挖出第一塊赤玉開始,世道就徹底變了。
這種礦石的探測和挖掘技術一直都握在洋人手裡,他們派人來大昭,專門開設了一種官位叫做「尋玉官」。作為交換,大昭就把開採的赤玉分給洋人十之二三,同時開設商路,允許洋人買進絲綢瓷器,倒賣洋貨。
赤玉開採需要很大的人力,工錢很高,不少人為了掙這一口錢,地也不種了,只要聽說哪裡在採礦,舉家老小一起趕過去。
青溪這幾年跟著陳桐清滿大昭跑,發現了一個現象:只要開採過赤玉的人,身體狀態都不太好。
要麼脫力虛弱,要麼疾病纏身,這都是還是好的,更有甚者神志不清,囈語不斷,中邪了一樣。
但這樣的人在所有採礦人中並不占多數,因此還沒有引起廣泛注意,可青溪跟陳桐清觀察了很久,得出一個結論——只要採過礦的人,身體一定會出現問題,或輕或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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