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這些來趕工的人,就算稍微嚴重的一類了,不少人已經無法進食了。
陳桐清正幫著女醫沈靈均照看病人,轉頭見著青溪來了,連忙招呼道:「你來的正好,那邊幾個大嬸還沒餵藥,藥在院子裡小爐上。」
青溪應了一聲,把傘收好,挽起袖子,利落地倒好藥,細細地往病人嘴裡灌,看那熟練的樣子,像是已經不知道幹過多少次了。
沈靈均輕哼了一聲,不搭理人,一手搭著脈,一手飛快地記錄,草紙寫了足足有五六頁,都散在地上。
眼看紙張要被雨水浸了,青溪忙中帶穩,隨手撿起來整理好了,給沈靈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彎腰輕聲問道:「還是找不到病因嗎?」
沈靈均一向是陌生人一巴掌,熟人更是兩巴掌,沒好氣道:「要是找得到病因,我還會在這嗎?」
青溪也不生氣,摸著下巴站在一邊,問道:「我昨日突然想到,會不會跟蠱有關係?會影響人的神智的那種。」
「蠱?」沈靈均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看著大嬸囈語不斷的語無倫次樣子,突然福至心靈,連忙跑去拿紙幣:「我怎麼沒想到呢……」
陳桐清耳朵尖,拉了青溪一把:「昨日突然想到?你昨日蠱毒發作了嗎?」
青溪和陳桐清剛到江南的第三天,就在街邊的乞丐群里遇到了沈靈均,沈靈均只摸了一把青溪的脈,就斷定她體內一定有蠱。
赤玉蠱沒什麼記載,恐怕唯一的文書就在元英那裡了,因此三人只知道是蠱毒,卻不知道是什麼蠱,沒法對症下藥,除了偶爾會發作,也是毫無頭緒。
青溪不想說是因為夢到了燕槐序,敷衍道:「突然想到而已,道長別多心。」
陳桐清不干:「如果發作,一定得告訴我。沈大夫給你的安神香用完了嗎?」
「安神香治不了我的毒,」青溪淺笑了一下:「而且我都習慣了,不妨事。」
陳桐清抿了抿唇,沒再說什麼,只是感嘆青溪這兩年越來越像白婉意了。大方得體,周到細緻,她小時候偶爾還會無理取鬧耍耍小性子,現在馬上及笄了,穩重得像個大人。
青溪心裡有一萬個主意,嘴上也不肯透露分毫,陳桐清識趣地不說了,片刻後,突然一拍腦門:「對了,今日別忘了去驛站看看,你老師恐怕給你寫信了。」
青溪眼睛唰一下亮了起來:「果真?」
陳桐清聳聳肩:「我聽驛站的姑娘說的,有你的信,除了燕將軍,誰還知道我們在江南?」
青溪立刻拿起了傘,要走了才想起來,她看了一眼沈靈均,對方念念叨叨地不知道在嘀咕什麼,不管這邊。青溪又看了一眼陳桐清,陳桐清擺擺手道:「唉。去吧去吧,你昨晚剛熬了大夜照顧病人,今日給假。」
青溪於是提著衣擺飛速溜走了。
當初將軍府里的嬤嬤一封家書遞到邊疆,燕槐序是很不同意青溪跟著陳桐清去江南的,她覺得青溪年紀太小,出門在外身邊就陳桐清一個,不太安全。但她遠在邊疆,實在管不住青溪一顆要出走的決心,最後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只有一樣,青溪每次出門,不管遠近,必須跟她寫信報備。
青溪樂得報備,那一張薄薄的信紙,只要寄回來,她必得先湊近聞上一聞,雖然路途遙遠早就沒有味道了,但她也能憑藉幾道墨痕想像燕槐序寫信時的樣子。
青溪跟陳桐清倒是每年都回京,但燕槐序已經五年沒回來了,邊疆太忙,前幾年是商路,後來狄人又總是搗亂,往西一點各個小國家都想分一杯羹,永遠沒有太平的時候。
青溪只好盼這一封信,見字如晤,也算寄一點思念。
燕槐序的信一向內容不多,也沒有問候,如果有事她就會用寥寥數語講清楚,沒事就乾脆不寫。這次的信紙上只有短短八個字:「歸期已定,臘月十八。」
青溪不可置信地盯著「歸期已定」看了又看,看得快把信紙盯出洞來,她狠狠地閉了閉眼,又睜開,發現不是幻覺,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如今才六月,但青溪已經歸心似箭,恨不得現在就長翅膀飛回京城去,呆在家裡每天數日子數到臘月十八,每一天都離燕槐序更近一點。
不知道燕槐序現在是什麼模樣……但青溪很像讓燕槐序看看自己如今是什麼模樣。
可能都比燕槐序更高了。
青溪把那張薄薄的信紙仔仔細細地疊好,放進貼身的衣服里,心跳越來越快,幾乎有點寸步難行。
她穩了穩心神,又呼出一口氣,回了聚集病人的地方,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陳桐清打眼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嘆了口氣,覺得國將不國,把藥根隨手潑在泥巴地里,洗好了碗,問道:「燕將軍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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