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還邊嚼邊問:「小師叔,我昨日就想問你了,你那玉香囊呢?」
……哪壺不開提哪壺。
那日下沼與蟒蛇纏鬥,香丸不慎沾上蟒血,連下頭一把流蘇也被腐蝕,變得長短不一,事後春曇說要替他換新,可直到他從竹樓離開,對方也沒把玉香囊給他,不知是忘了,還是在責怪他沒有好好珍惜……
「喂,小師叔?」沈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玩笑道,「發什麼呆啊?該不會弄丟了吧,那你可完蛋了。」
洛予念轉過眼看他:「完蛋?」
「定情信物丟了,可不完蛋嘛。哈。」沈佑齜牙笑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反駁,表情忽而凝固,「不,不是吧,真丟了?」
縱知是調侃,可聽到「定情信物」四個字,洛予念仍是心念一動,下意識解釋了一句:「是謝禮。」
「嘶,我看你是修煉修糊塗了,誰拿那麼貴重的香囊當普通謝禮啊!」沈佑推他胳膊肘,「走走走,好歹人家一片心意 ,我陪你去找,荒郊野嶺的沒人撿,保不齊真能找回來呢。」
「不必。」洛予念不想動,旁人自然推不動他,「沒丟。」
沈佑愣了愣,鬆開手,疑惑道:「沒丟?那是……你還給他了?你,不喜歡他呀?」
「他拿回去換香了。」洛予念頓了頓,又補充道,「沒有不喜歡。」
「嘿嘿嘿嘿……沒有不喜歡,那就是喜歡啦?」沈佑拿肩頭撞了撞他,「我就知道,不然怎麼會日日不離身呢……」
又來了。
自打月照樓那一夜他喝醉,沈佑三不五時就要拿這事出來調侃幾句,旁敲側擊,要誘他說說那晚的事,說說春曇其人。
可事後回想,他對春曇實則並不了解,只是時常想起那孩子躺在雪地里那個天真無邪的笑,也想起他委曲求全,代替姑娘們遭受封懷昭的羞辱,飲下一杯酒,撫出一首曲。
洛予念深深吸一口氣,雙手結定印於小腹前,微闔雙眼。
沈佑自然知道他是要打坐,便也不再聒噪,自覺離去。
待人走遠,洛予念才睜開眼睛。
方才幾息沒有入定,他就知道今日是練不成了。
他垂眼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裡不時會出現指腹輕輕滑過的幻覺,悄悄發癢,握緊拳頭也無濟於事,還會莫名其妙被他擠壓到別的地方,比如耳朵,而現在又多了喉嚨。
他乾咳一聲,摸出一塊糖來含住。
午後,方平意代替閉關的師尊與小藥修們講學,來給沈佑送藥診脈的自然換了人,正是先前在春曇面前碰了壁的秦師姐。
沈佑腰間繃帶被層層解開,才過了三日, 那處幾乎要對穿的咬傷居然已恢復得七七八八,破潰處癒合勢好,長出了新的皮肉,相信再過一段時日便會不留痕跡。
洛予念欣慰的同時,不禁又想起春曇。
比起沈佑,春曇頸間的傷口明明淺得多,可那晚替他換藥時卻不見好轉。畢竟未經修煉鍛體,凡人恢復能力弱太多……且無人幫忙,換藥不便,他會不會幹脆就不管了?拖久了,會不會留下疤痕?這兩日,他該不會又按耐不住又跑出門去採藥吧……可臨走前在竹舍附近布下的陣法沒有動靜,就代表他是安全的吧……
他想得入神,連秦師姐何時離去都不知,再抬頭,屋裡就只剩愁眉苦臉的沈佑,端著藥碗,下了半天決心才捏起鼻子,一口氣灌了下去。喝完他藥碗一扔,竟從枕頭底下摸出兩個蜜柑來。
他這師侄是大家族裡長成,善與人交,又懂得討人歡心,沒兩日就跟碧梧山莊上上下下混熟了。昨日傍晚,沈佑有意無意嫌藥苦,沒多久便有小藥修主動送來幾顆應季的春柑。
「唔,好甜。你嘗嘗。」他遞給洛予念剝好的橘瓣,見人心不在焉,遂換了顆沒剝的丟來,「你若這麼擔心,就去看看他啊。」
是擔心,又或者,是被那句「定情信物」鬧得心猿意馬,彷佛現在就該去見一面。
洛予念抬手截住柑橘,隨手揣進袖籠,嘆了口氣:「那我去去就回。」
「不必。」沈佑大喇喇往床上一倒,愜意地閉起眼,「我們小師叔年紀也不小了,這都是人之常情,我懂,我懂。」
*
山里蘭花百種,自年頭競相開到深秋,卻多數不得春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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