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很安靜,只有筆尖划過紙面的沙沙聲。直到一聲巨響打破了這份寧靜。
陳玦回過頭時,看見梯子歪在一邊。顧思意從三米高的樓梯上摔在地上,額角磕在了書架的稜角上。
鮮血順著他蒼白的小臉流下來,把厚重的地毯染出一片暗紅。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慌了神。抱著昏迷的顧思意往外跑時,他感覺到小男孩的手指還是溫熱的,卻那麼柔軟無力。他以為顧思意死了。
他從沒有一刻像當時那樣害怕。
在顧思意昏迷期間,陳玦也煎熬得生不如死,全家一起給顧思意父母道歉。過了半個月,顧思意才甦醒。
醫生說是中度腦挫傷,可能會影響一生,需要持續觀察。
吳霜鄭重地對顧家父母說:「以後思意就是我們家的孩子了,我讓陳玦管他一輩子。」
那道疤痕則一直留在顧思意的額角。
每次看見,陳玦都會想起那天自己有多麼不負責任。
自責的後果就是,他開始允許顧思意的靠近,親近,黏他。這麼多年過去,竟然也變成了習慣一樣的存在。
但對於顧思意現在像個小朋友一樣,把臉貼在他胸口裝睡的行為,陳玦還是感覺哪裡不太對。
如果換個性別,顧思意就像他的小女朋友一樣了。
所以陳玦捏了下他的耳朵,試圖把他弄醒了:「顧思意,你口水滴我衣服上了。」
第4章
顧思意一聽就知道陳玦在騙他!他都沒睡著怎麼會流口水。
車子轉過最後一個彎,顧思意還靠在陳玦肩上,呼吸還算均勻。
陳玦低頭看著他,從捏耳朵到捏他臉:「到家了,別裝睡了。」
顧思意的睫毛輕顫,但沒有睜眼,希望他可以多捏一會兒。
「怕我送你回宿舍?」陳玦低聲說,「放心吧,我知道你一個人住不習慣。」
他猜是還沒開學,學校人少,顧思意一個人住著害怕。
畢竟以前就這樣,說害怕,怕鬼、怕黑、怕一個人,所以會賴在他床上不走然後抱著他。
顧思意這才睜開眼,理直氣壯:「我沒有裝睡……」一邊說一邊摸他衣服,看是不是真的流口水了。
「是嗎,」陳玦抓住他的手腕,「那怎麼眼睛都不敢睜開?還有你在摸哪?」
「我是真的困了。」顧思意小聲辯解,臉有點紅,「我把你衣服睡亂了,我整理一下……」
陳玦沒有拆穿,丟開他的手:「以後不想回宿舍就直說,別裝。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怕一個人待著。」
顧思意抿著嘴沒說話。
他想說的不是這個,可是陳玦總是把他的親近理解成依賴,把他的示好理解成撒嬌。
算了……這樣也行,不要討厭他就好。
機會還有,恐同即深櫃,說不定陳玦是個深櫃呢!
「你住這間。」陳玦推開一樓客臥的門,開燈,「家政每隔一天都來打掃,床單和被罩都是新的。」
房間不大但很,靠窗放著一張Double床,床頭是一盞暖色的檯燈。顧思意走進去,注意到床頭柜上擺著一本多爾金的《法律的帝國》。
「你的書?」他問。
「以前看的。」陳玦端著杯子靠在門邊說,「困了就先睡吧,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
「這麼晚還要工作麼?」
「有個案子要趕。」陳玦輕描淡寫,喝了口水,「你早點休息。」
陳玦去了書房。
顧思意打開衣櫃,裡面整整齊齊掛著幾套睡衣。他拿出一件深藍色的絲質睡衣,忍不住把臉埋進去,輕輕地嗅了嗅——是陳玦的味道,成熟的,香水味很淡。
洗完澡,思意躺在床上,打開平板戴上耳機。
屏幕上是三年前劍橋法學院的辯論賽視頻。
所有人西裝革履,只有陳玦穿著一件黑色耐克衛衣,二十歲的輪廓比現在模樣再青春一些,站在講台前,神態從容透著懶散。
那時的陳玦已經展現出獨特的氣場,渾身都散發著一種壓迫性的鋒芒。他的眉骨深邃,劍眉下是一雙銳利的眼睛,下頜線條清晰,喉結凸出,隨著每個字的吐出輕輕滾動。
當天的辯題是「程序正義是否應讓位於實體正義」。
陳玦是反方二辯。
「如果我們為了所謂的實體正義而犧牲程序正義,那就等於在摧毀法治的根基,」他的聲線清冷有力,神情在咄咄逼人時幾乎是鋒利的,「程序正義不是繁文縟節,而是保護每個人、包括被告人在內基本權利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突破這道防線,所謂的實體正義也將失去其正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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