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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恭敬,卻並不在乎姜滿在旁,又要去扯那侍女的衣袖。

侍女手腳並用,瑟縮著退後。

姜滿上前一步護住她:「你們為何欺她?」

宮侍頓住動作,搪塞道:「姜小姐自燕京外來,想必不太熟悉宮裡的規矩,她犯了錯,奴只是依規矩處置。」

姜滿沉了沉聲:「是麼?我日後長住燕京,要與這皇城中的人打交道,屆時未必輪得到你同我講宮裡的規矩。」

她的嗓音冷冷淡淡的,一雙眼黑白分明,珠玉搖墜的光落入她眼中,那宮侍背後竟沒由來地沁了冷汗。

他不敢繼續敷衍,言語卻充滿譏諷:「這婢子原本便是個背主求榮的東西,如今她盜竊宮中財物變賣出宮,依宮規該處杖刑,我們只是剛好處置她。」

姜滿看向侍女遲滯的雙目,又看向她懷中布包,輕笑了聲:「你是說她不盜貴重財物,只盜些繡了花的帕子?她既該受刑,你們為何推她落水?」

宮侍察言觀色,服了聲軟:「姜小姐,您遠路而來,為一個下人費心,實在是不值當的。」

「我不止為她費心。」

姜滿看向她身後眾人,冷聲,「宮裡的規矩,誣告者反坐,你們誣陷在先,又推人落水企圖害命,是都想受刑?」

眾人竊竊,好一會兒,有人上前低聲相勸。

為首宮侍瞧著姜滿,似想將她的模樣記下似的,最終咬咬牙:「姜小姐瞧得仔細,光線太黑,是奴等誤會了,還請小姐莫要怪罪。」

一眾宮侍離去,周遭漸漸安靜,姜滿蹲下身。

她將披風覆在那侍女的肩上,抬手拭去她面上的水痕:「你叫什麼名字?」

侍女不說話,只搖著頭朝後躲。

姜滿輕握了握她的手,企圖令她安心些:「你不必怕我。」

似是感知到眼前人的善意,侍女小心翼翼看她許久,終於開口。

她發出一聲短促的輕哼,而後一字一頓地說:「梔、月。」

姜滿跟著她念了一遍:「梔月。」

梔月的面上流露出欣喜神色來,重重點頭。

姜滿替她攏了攏披風,瞥見她手中散落的繡帕,伸手,想要幫她裝好。

梔月卻一把攥緊布包,拂開她的手。

見她抗拒,姜滿停下動作。

她扶著梔月的手臂,扶她站起身來:「梔月,你是哪個宮的?」

梔月歪著腦袋看她。

姜滿便重新問道:「你住在哪裡?」

「我……」

提及此,梔月的雙肩忽而顫抖起來,眼淚奪眶而出,「姑娘還在盈華宮……我要去找她……」

她流著淚,邊從布包中抽出條帕子來塞到姜滿手中:「多謝,多謝你,我要去找我們姑娘了。」

姜滿來不及問詢更多,甚至來不及阻攔,眼睜睜地瞧著她跑遠了。

手中帕子輕薄,一握便能攏在掌心,姜滿望著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揉了揉手中帕子。

輕而柔軟,似是十分貴重的錦緞。

錦緞?

姜滿察覺出幾分不對來。

她垂首,借著月色看清手中帕子。

那的確是張輕而薄的錦緞,素白上染了一片暗沉的紅,紋路卻並非繡線勾勒,而是用硃砂墨所繪。

那是半幅未完的山水。

沒有名姓,沒有落款。

姜滿端詳著,眼睫微斂。

若她不曾記錯,元陵姜府的書房中,曾掛著一幅與此相似山水畫。

於是她湊得更近,循著記憶找到了繪在山峰間的,極為細小的署名——『清微君』。

姜滿微微蹙眉。

她記得兄長教她習畫時,曾對著那幅山水畫說,這位『清微君』本名宋清晩,是母親年少時的好友之一。

十五年前,『清微君』以一幅落木千山圖名聲大噪,自此一畫難求。

十年前,宋清晚入宮為妃,『清微君』銷聲於世。

九年前,宋清晚因病而故。

宋清晚以『清微君』之名流傳在外的墨寶寥寥,千金難求,姜府的書房中卻有其所贈三幅。

姜滿雖未見過宋清晚,卻聽兄長提及過她的驚世才華,她如何也想不到,今日會在這裡見到如此熟悉的一幅畫。

她收好帕子,望向空寂的宮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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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華宮的宮牆外雜草叢生,牆內生著顆亭亭如蓋的梧桐,梧桐開了花,枝椏探出來,本便昏暗的宮巷被遮擋得幾乎沒了光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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