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在半山,姜滿打開車窗,透過薄霧望見山下零星的燈火,想著這還是半月以來,她第一次瞧見傍晚時分的村落。
她正朝下望,馬車卻緩緩停下了。
車門叩響,周瓷上前稟報:「公子,姑娘,前方是柳鳴村,我們加緊些腳步繞路而行,路途稍遠,大概兩個時辰後能趕到下一處驛館。」
尋常事宜大多是魏澄稟報,如今入了太康境內,周瓷對此地更為熟悉,前來稟報的次數頻繁了許多。
洛長安點點頭,姜滿卻不解,喚住她:「周大人,山下不遠便是村落,穿行而過更為省時,為何要
繞路?」
周瓷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座柳鳴村是個匪窩,其中村民是許多年前被驅逐出太康的亡命之徒,我們的人手雖足以對付他們,卻沒必要去惹這個麻煩。」
周瓷的目光里流露出無奈,話至尾音,輕輕嘆了一聲。
姜滿將她的嘆氣聲聽在心裡,思量著,皺起眉頭:「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他們為何會被驅逐出太康?」
周瓷默了一瞬,又道:「姑娘見過曲家姐妹,或許知道,五年前,太康曾鬧過一場災荒。」
姜滿點頭稱「是」。
她從曲紅綃與曲雲月的口中得知,那場災荒持續許久,天災之下,太康百姓食不果腹,朝廷派人前去賑災,當年跟在巡撫身邊的副使,便是如今已身在大牢中的嚴行正。
巡撫到達太康後,原本管轄太康的薛知州因被查出收受賄賂畏罪自戕,那之後,嚴行正因賑災有功得長公主舉薦,破例任太康知州。
周瓷道:「因賑災糧有限,嚴行正上任後,為平災荒分散難民,柳鳴村便是當年所成,是許多年前用以安置難民的地方。」
姜滿知道,所謂安置不過是冠冕堂皇的用詞,是為了掩蓋嚴行正驅逐難民,棄之不顧的事實而已。
「後來,難民中有一人站出將眾人籠絡在一起,一無所有的人無所畏懼,更何況是一群亡命之徒,那時,凡是經過柳鳴村的行人商隊都會被提早埋伏,洗劫一空。」
周瓷再嘆了一聲,「年深歲久,柳鳴村便成了如今的模樣,外人皆說那裡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但凡經過,都要繞路而行。」
姜滿捏緊衣袖,垂了垂眼睫。
吃人不吐骨頭。
以私,貪贓枉法的權貴才當真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解釋過柳鳴村種種,周瓷彎身告退。
姜滿許久不能回神。
洛長安借著小燈的光亮望著她緊鎖的眉頭,道:「小滿,柳鳴村是因太康而起,如今太康的新知州已經上任,等我們解決過太康事宜,柳鳴村的事或許便能迎刃而解了。」
姜滿輕輕點頭。
事分輕重緩急,當務之急是解決長公主的事。
姜滿重新推開車窗,冷風灌進來,她心頭的沉鬱也被吹散些許。
她再次望向山下的燈火,載車的馬匹忽而發出一聲嘶鳴。
馬車猛然晃動,姜滿一時尋不到支撐,一手握住窗沿,向後仰去。
洛長安及時握緊她的手腕,托住她的背,扶穩她。
馬車急急停下,車門再次打開了。
魏澄的腦袋探進來:「公子,路上有個人……好像還活著。」
姜滿的手腕還被攥著,微微抬首,順著魏澄所指看過去。
昏倒在馬車前的女孩衣衫破舊,肩上背著採藥用的筐子,筐里的草藥早跌了一地,被風吹去大半。
正說著話,周瓷走過來。
她彎身試了試女孩的呼吸,起身,道:「公子,人還活著,只是……見她的裝束與就近的村落來看,她應是柳鳴村的人。」
第39章
洛長安朝下瞧了眼,問:「是怎麼回事?」
周瓷道:「面色灰白,唇無血色,脈象細弱,點大概是因氣血虧損,心氣虛弱,在外勞作時間過久所致。」
身後的魏澄蹲下身,撿起散落在一旁的草藥:「柳鳴村不是劫掠了不少商隊麼,怎麼這樣常見的草藥還需著小孩子親自來尋?」
姜滿聽著他的話,微蹙了蹙眉。
阮朝不知何時也走了來,與魏澄一同彎下身,在女孩身上摸了摸。
她抱著女孩起身,拽了下魏澄的衣袖。
魏澄看著她的表情,心領神會,道:「公子,阮朝說,這孩子身骨不錯,適合帶回明正司養著。阮朝既這樣說,我們不如……」
「不可。」
周瓷卻攔了他的話,轉對洛長安道,「公子,臣以為,眼下不要招惹柳鳴村為好,公子還請放心前行,臣去一趟柳鳴村,將這孩子送回去。」
魏澄的意見被駁回,面對周瓷,卻也不敢繼續說下去,朝後退了兩步,不再開口。
洛長安思量一瞬。
山林寂靜,天色不知何時變得異常昏暗,姜滿朝下看去,山下的燈火也一併暗了下去。
她在一片沉默中開口,道:「公子,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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