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小廝一間間叩門,問詢出價,琉璃燈也接連熄滅。
不等滅至盡頭,外面傳來腳步聲響。
魏澄頓然警覺,抬手按在刀鞘。
姜滿與洛長安側首看去。
雅間的門扉發出兩聲輕響。
魏澄目光問詢過,打開房門。
一道清麗的影立在雅間門外。
女子穿的是熙國人的服飾,面上覆著半張紗,她打量過二人穿著,視線在二人的面上轉了一圈,顯然有些意外。
她行了個生疏的禮,用一口生疏的西京話說著:「我們主子請二位前去,請二位喝茶。」
洛長安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對面微動的紗簾,也用西京話回她:「買賣還未結束,此時前去喝茶,太早了些。」
女子又道:「我們主子說,二位的眼光很好,是識貨的人物,該知道別月樓中都是些沒有價值的廢物。」
洛長安微眯了眯眼,道:「告訴你們主子,廢物中有我們感興趣的東西,但他的茶,我們沒興趣。」
見洛長安直言拒絕,女子的面色有些難看,微微朝二人欠身,告辭了。
姜滿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低聲道:「她穿著熙國人的服飾,行的卻不像是熙國人的禮。」
生疏的動作不會騙人。
洛長安點點頭:「她是南越人。」
姜滿回想一番那女子的模樣,心下瞭然。
出現在此地,且身為南越人,對熙國的畫作有所了解,定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了。
房門關合,姜滿提起茶盞又放下,道:「不過我從不知,殿下的西京話說得這樣好。」
「幼時總與秦讓混在一起,他對西京話熟悉,我算是耳濡目染。」
洛長安為她斟茶,「你想聽?我以後也說給你聽?」
姜滿接茶的手一頓,沒有說話。
女子往來這一會兒,那副贗品畫已被買走,下個物件裝在木匣子裡,是一張官契連同一隻還未雕刻名姓的腰牌。
姜滿端著茶盞的手微滯:「買賣官職?」
洛長安早已看慣,眯了眯眼:「這種買賣外頭也有,放在這兒未免不夠看。」
姜滿知他所言是事實,心中卻仍有難平,斂了斂眼睫。
人人都知律法規定的罪行,但也都知,這是民不舉官不究,一本萬利的買賣。
被降罪前,在太康風光多年的嚴行正就是最好的例子。
琉璃塔上的物件幾乎賣光了,姜滿沒見到什麼感興趣的東西,洛長安也始終沒碰案下的琉璃燈。
塔上最後一寸亮起,燈火衰微,那隻染了血的,陳舊的長箭顯現在視野中央。
四下安靜,洛長安勾指,舉起了琉璃燈。
燈光映亮他的側臉,他的面色沉而冷,望向遠處的目光里壓著呼之欲出的戾氣,只消叫人看上一眼便通體生寒。
姜滿望著他,捏著茶盞的手緊了緊。
那是他從未在她面前展露過的狠戾神色,眼底的寒也好似積年難消的雪,可就是這樣一瞬,她卻再次想到那個夢。
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若藤蔓,一寸寸纏繞在心頭,絞得她心尖微顫。
荒涼寂靜的黑暗裡,燈盞微微顫動,若螢火,與琉璃塔上的一寸光明遙相呼應。
小廝很快叩響房門。
洛長安自袖中取了一沓折起的紙。
他的面色已恢復如常,仿佛方才的神情從未出現過。
他轉過頭來,將紙張交給姜滿。
姜滿心領神會,接來看過,目光驚詫。
房門打開,小廝自姜滿手中取走籌碼。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驚堂木敲出一聲響。
第二聲落下,正對面的琉璃燈盞也亮了起來。
驚堂木沒有敲出第三聲。
姜滿看過去,簾中的那道影也轉過頭來。
影子抬起手,勾動指節,挑釁一般,朝二人打了個招呼。
姜滿與洛長安誰也沒理,一同轉回頭。
姜滿低聲道:「你從哪兒得來那麼多西川的房契地契?」
洛長安伸指,自袖中勾出一截絲線,邊應她:「小時候打賭,秦讓輸給我的。」
姜滿睜大了眼。
洛長安下一瞬取出的東西卻讓她將眼睜得更大了。
絲線的末端綁著只金印,洛長安淺瞥一眼,遞給她:「方才的籌碼未必夠用,拿這個。」
姜滿撫了下金印上的花紋,蹙緊眉頭:「世子印?這也是秦世子輸給你的?」
洛長安道:「是他借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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