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的屋子外圍著一圈守衛,裡面亮著盞小燈。
燈火微弱,姜滿推門進去時,光影晃了晃。
屋子裡留了兩個看顧的侍從,見姜滿走進來,識趣地退了出去。
周瓷也退至屋外,關合了房門。
屋內寂靜,姜滿在床畔坐下來。
她看著洛長安依舊蒼白的臉,伸手撫了撫他的
眉眼,腦中的念頭紛繁。
指尖流連著下落,捻過他的衣襟,勾起他衣上的系帶。
於是,衰微的燭火下,整齊包紮好的細布旁,姜滿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縱橫在洛長安身前的,用匕首亦或是刀箭刻下的,十六道傷疤。
空曠寂靜的屋室里,她聽到自己輕顫著的呼吸與雜亂的心跳。
傷疤有些已化作深而刺眼的痕跡,新添的尚微微凸起,她觸上去,心口也泛起痛,好似有刀刃割破指腹,尖銳的疼便也化作匕首,沿著脈搏插入心臟。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眼眶被疼痛蒸得濕熱,一隻冰涼的手忽而握上她的。
「小滿。」
很輕的一聲喚,風一樣掠過耳畔,還給她一瞬清明。
姜滿指節一頓,眨了眨眼。
淚珠滾落,一片還未消散的光怪陸離里,她望進洛長安的眼睛。
「洛寧。」名字自口中說出時帶著些許滯澀,她又開始流淚,壓著哭腔,「你真是個混帳。」
洛長安攥著她的手不肯放,艱難地抬起另一隻手來。
姜滿靠他近些,垂下頭。
「你都看到了,你……都知道了?」他捧住她的臉,在她的表情中猜出了八九分,於是輕輕嘆息,擦拭她的眼淚。
「不疼的。」
「不要哭。」
泛著涼的指腹蹭過眼角,姜滿卻再壓抑不住心中的酸脹,伏在他的肩頭,崩潰大哭。
洛長安沒有繼續勸她。
他撫上她的發,順著她的脊背一下下地安撫著她。
姜滿哭得更厲害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好似一切都是揮筆而就的命運,她看著洛長安一次又一次地走入那方泥淖,一次又一次地掙扎其中,企圖尋找到那條唯一可以順行的路,看著他企圖用自己填沒山海,卻兜轉其間,永遠找不到盡頭。
「為什麼……」姜滿的額頭抵著他的肩,輕輕開口,「你瞧我,吃過一次苦頭就要遠遠避開,可是你呢……」
束縛著指尖的力微微收緊,姜滿勾一勾手指,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
她撐身坐起,退後些,與洛長安拉開一段距離。
指腹重新點在他的心口,她撫過道道刻入其中的傷疤,道:「我一次次在夢境裡遇見你,在燕京,在北地,我本以為我夢到了你我將要歷經的一切,我試圖避開,試圖不再重蹈覆轍,可直到如今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你用死亡換來的過往。」
她說著,那塊裂痕斑駁的長命鎖自袖口滑落到掌心,硌在她的掌骨,嵌出一道透著血的痕跡。
夢境裡的場景交替閃過腦海,姜滿攥緊長命鎖,面上血色盡失,近乎慘白。
白玉在燈燭下發出瑩潤的光,姜滿攤開掌心,將它遞到洛長安的眼前。
「你為了這條盡頭幾乎一成不變的路,一次次重現我們的過往,重複這樣的……殘忍又可悲的景象。」
「十七次。」她說,「洛寧,你好殘忍,你第十七次跳進這個漩渦時,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的眼眶泛著紅,嗓音很輕,卻壓得洛長安喘不過氣來。
屋室靜默一瞬。
「小滿。」
許久,床畔再次傳來一聲低低的喚。
編織好的紅線像是纏繞在腕間的血管,流淌,滑落,洛長安沿著繩結輕撫,重新牽住她的手。
「我曾試過的。」
「在一次又一次看著你離開的時候,我曾試過的。」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離去,又是因為什麼離去。
路途中被劫持後撞向刀刃,在北地以自己的命換城中百姓的命,又或是如她初來燕京時,在京郊的樹林中,只因他遲了一步,一支染著毒的長箭就橫空而過,貫穿了她的胸腔。
「我很怕,我總是會回到燕京,也總是會怕,生怕行差踏錯一步,便要再次面對你的死亡,面對一個難以預知的前路。」
「那時我想,如果我們不要相遇,如果……我們從不曾相遇過,會不會,你的命運其實不是這樣的?會不會其實你過得這樣辛苦,是因為遇見了我?是因為我執著於過往的仇怨,因為我這一路上所造的冤孽太多?」
「可不該是這樣的,我所造下的孽,不該要你代我受過。」
他的手與她的交疊在一起,觸到她掌心裡的長命鎖,摩挲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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