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洛長安,目光轉向姜滿,在二人的身上轉了個迴環:「倒是你這孩子,怎麼比小時候還生疏,這會兒是不是該改口了?」
洛長安一愣,經姜滿戳了戳手臂才回過神來,忙喚:「是,伯母。」
宋冉緩和過情緒,面上的悲切散去些許,彎起眉眼。
「阿娘!」姜念時低聲在旁抗議,「你都沒摸清他的底細,就這樣,就這樣輕易容他進我們家的門?他……」
「好了,姜和。」宋冉接過他的話,「你怎不知學學阿棠,多大的人了,遇見你妹妹的事還不知穩重。」
姜念時撇一撇嘴,啞了火。
蘇棠便笑,與姜念時牽在一起的手動一動,輕輕撓他的掌心。
斥過姜念時,宋冉再轉向姜滿與洛長安,問:「聽聞你們走得匆忙,沒在燕京辦婚典,想回南安再商議?」
洛長安頷首稱是。
宋冉頓一頓言語,徵詢二人道:「得知你們的婚期時,元陵早早備了小滿成婚的衣裳,是我與你們祖母,還有阿棠一同繡制的,你們若不急著趕路,不如……在元陵停些時日,在這兒成婚?」
洛長安神色微動,轉首,看向姜滿。
兩廂對視,他笑著迴轉目光,點了點頭:「能與小滿在元陵成婚,自是再好不過。」
第66章
府中一切如今都交由蘇棠安置,洛長安的客居被分在了姜府的一角,與姜滿的寢院分在姜府兩端。
姜滿不用猜也能想到,是姜念時的手筆。
大抵是洛長安曾與他往來信件,與他主動談起筠山,提及當年之事,他將諸多已知的消息與細枝末節說與姜念時聽,如今才叫姜念時覺得,他是個心思莫測城府高深的人。
用膳後已是深夜,母親回房歇下,兄嫂也回了寢院,姜滿抱著小貓躺在熟悉的床榻,朝帳頂望了一會兒。
許久,四下皆靜,連窗外的風聲都聽不見,她悄聲起身,掀開簾帳,安置好熟睡的小貓,換了身衣裳。
洛長安的客房實在太遠,走出院落,姜滿計算好路線,躡手躡腳地沿著牆角走,穿過後院的迴廊才舒一口氣,迎面卻正撞見了坐在小亭里的姜念時。
是等了她許久的樣子。
貓著腰轉回去,腳步聲倏然停在身後,衣領被揪起,姜念時自後捉住她,「怎麼來了又要走?這樣久不見,如今是不想見我?」
姜滿縮了縮肩膀,「哥,我不是……」
「以為一年不見,我就猜不到你這點小伎倆了?」姜念時哼了一聲,拎起她,「跟我走。」
姜滿被一路拎去了茶室。
室內滿是清淡的香氣,蘇棠也在,正捧著茶水坐在案前吃茶點。
見案上的茶盞,二人方才大概已說了一會兒話了。
瞧見蘇棠,姜滿便覺自己得了救,忙從姜念時手下掙脫,依偎到她身側:「阿棠姐姐救我。」
蘇棠笑著放下茶盞,將才拿起的茶點餵到她嘴裡。
姜念時緩緩走去,坐在二人對面。
他仔仔細細打量一遍姜滿,蹙起眉頭道:「你瞧瞧你,都要熬成一把骨頭了,你到燕京才一年,瘦了多少,又添了多少傷,以為我在元陵什麼都不知道麼?」
姜滿心虛,躲開他的目光,「我這不是就回來了……」
姜念時自用膳時便想同她與洛長安言語,奈何有母親攔著護著,眼下這會兒總算能將忍了許久的話說出口。
「洛長安心思深沉,我與他打交道已有些時間,卻至如今都摸不透他的底細。你前往燕京前我對他多番囑託相求,本以為他至少會對你有所照拂,不要叫你卷進這些……往事與紛爭里,但我聽聞,不久前你與他同去太康,如今又見你這副模樣……」他說著,眉頭皺得更緊了,「我只囑託這一件事他都做成這樣,要我怎麼放心你同他一起?」
姜滿朝蘇棠的懷裡縮,小聲辯駁著:「是因燕京那個地方不好,實在太多心思叵測的人,再說,我們不是都已決定離開,到南安去了。」
「這也正是我如今想同你說的。」姜念時卻順著她的話說道,「如今他捨棄了燕京的一切,也捨棄了自己手中的半數軍權,看起來是遠離紛爭明哲保身,但不說京中那人會不會信守承諾,便是長此下去,常年累歲,又或改朝換代,無論那個位子上坐的是誰,都不會放過他。」
「我知道。」姜滿終於坐直身體,正色道,「可是,哥,你們都沒有放棄,不是麼?」
姜念時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道:「你都知道了,又是洛長安告訴你的,等明日,我如何也要找他說說清楚。」
「是我要他告訴我。」姜滿注視著他,一字一頓,「若不是我察覺了端倪,你們想瞞我到什麼時候?你們又憑什麼瞞著我,憑什麼要我活在你們為我編織的桃花源里?我也是姜家的人,自十年前便早已濺染了來自那場劫難里的血,我哪裡就清清白白,為什麼我就該逃避,該置身事外?」
姜念時的脊背僵了僵,一時語塞。
「小滿,當年的事……」
「哥,我說這些,不是在怪你們。」姜滿的目光中流露出悲切,接過他的話,嗓音很輕,卻堅定,「我只是想同你說,我也可以與你們一樣擔負起過往的一切。而如今雖不知前路如何,但不世之仇,切膚之痛,我們如今離開燕京,卻從未打算捨棄過這些,那個仇遲早要報,那些人的命,總要有人來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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