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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一提起,洛長安就知道了。

握著韁繩的手臂頓一頓,身下的馬也緩了步子,洛長安望向天邊月,目光迴轉,最回到姜滿的身上。

月色落在她的發頂,沿著她的長髮流淌,落在她的眼角眉梢。

他顧著看她,便放慢了速度,馬匹行進的平穩,他的嗓音也平穩,落在她耳畔。

「其實我來元陵,不只小時候那一次。」

「算來該是一年前,明正司曾接過一樁望城的差事。」

「望城在南,距離元陵不過三十里路,我接下那樁案子,想等一切了結後來元陵見你。那時候我知你的生辰將至,趕在那之前一日審完了人,了結案子,可策馬趕到元陵時,卻已是入夜時分了。」

「而第二日,就是你的及笄禮。」

「也正是那夜,燕京忽而來了人,說是聖上急詔,命我即刻回京。」

水聲潺潺,河畔垂柳輕盪,花葉聲簌簌,姜滿倚靠著他,聽他嗓音柔柔拂過耳畔,好似季夏時節溫軟的夜風。

她捉住那縷風,說:「所以那時,我們沒能見面。」

洛長安點點頭,長發垂下,落在她的衣襟。

他伸手想要撥開,發縷卻被她拽在手中,於是收回手,輕撫了下她的發,繼續說:「我拖延了一會兒時間,尋來元陵的人問過,他們說,元陵的及笄禮,姑娘家清晨時帶過簪,還要在發上簪花,所以臨行的那天夜裡,我到郊野山林里去采了許多花,囑咐阮朝多留一會兒,等到清晨時,將那頂花冠放在你的門前。」

姜滿正把玩他的頭髮,手指一松,長發沿著指縫滑落下去。

「所以,那頂百花冠,當真是你……」

「是我。」

洛長安點頭,嗓音略略染著憾,「只是我忘了問,若是當時想起問詢,得知元陵的及笄禮是在清晨一早,或許我會去找你,當面把花冠送給你。」

「天光大亮,離開元陵的時候,我乘馬車在城門處見到你,你騎著這匹通體雪白的馬,衣衫是朝霞一樣的紅,你簪了滿頭的花,衣袖盪啊盪,花瓣落下去,灑了一路,也有一片隨風落在我的掌心。」

「我記了許久,至後來,直至如今也不肯忘。」他回憶,又忍不住垂首親吻她的發頂,「那時我回過頭看了一眼又一眼,失落於沒能見到你,同你說上一句話,沒能同你說生辰喜樂,你簪花的樣子很漂亮。」

「可我又很高興,這樣好,這樣漂亮的人,竟是同我有過婚約的。」

「這樣想著,我便又安慰自己,沒關係的,我們總會再見面的,或是一年後,或是兩年後,總之不會很遠。等再見面的時候,我就要同你說,其實我們許久前就見過的,其實我喜歡了你許久。」

--

翌日清晨,姜滿起身去問祖母安時,洛長安已到了。

他們自燕京帶來的禮也到了。

昨夜裡在外遊蕩一圈,姜滿回房便有了睡意,倒在床榻上不自覺合起眼,睜眼時天已大亮。

她睡得昏昏沉沉,起身後睡意也未消散,倒是洛長安看起來依舊精神充沛的樣子。

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同祖母說了會兒話,用過膳,姜念時與蘇棠前來,帶二人去了趟別苑。

雖只在元陵小住,但婚後同居姜府終究不便,母親便與蘇棠商議著,將姜滿與洛長安婚後的居所挪去了姜家的別苑。

元陵的婚典不同在燕京皇城中的繁瑣,清晨,姜滿才換上喜服,母親攙扶著祖母推開門扉。

長發散著,祖母捧起來,拿著骨梳從頭梳至尾,口中念叨著吉祥話,又將髮簪交到母親手中。

妝鏡中映出三人的影子,姜滿注視著,許久,眼眶微酸。

她們都還在,至少她愛的人都還在。

一切都會得到圓滿的。

她在心中念禱。

發冠沉重,珠簾輕盪,姜滿經青黛攙扶著走過長長的廊道,走過一片張燈結彩的紅,至堂中,等在那裡的,是同樣身著喜服的洛長安。

那一身飄搖穠艷的紅,叫姜滿想起了他們的曾經,又或是數個回憶中,他也是這樣等著她,在大殿上,在紅燭里,他朝她伸出手,輕輕笑,就像此時這樣。

姜滿攤開掌心,接過一段紅綾。

紅綾連結著兩個人,二人一同行至堂前,叩拜天地。

姜滿的母親坐在堂上,身側的座椅空置,留了兩盞酒,見二人迴轉過來,屈膝叩拜,她忙起身想要攙扶。

卻又被上前奉酒的蘇棠與姜念時按下了。

敬過酒,紅綾朝迴蕩了盪,第三拜後,喧鬧聲起,簇擁著二人離府。

馬車在一片簇擁的熱鬧中穿過元陵的街巷,直到行至別苑,周身才算清淨下來。

提早同家中商議過,除卻青黛與阮朝跟隨前來,別苑裡只留了灑掃的侍從,依著姜滿的意思,青黛將酒奉至案上,躬身退下了。

金盞在搖曳紅燭下閃爍出光亮,姜滿卻沒力氣去拿,脊背一松,腦袋歪著,靠在洛長安的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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