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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言風語飄到耳朵里時,姜滿與阮朝已快出南安,歇在邊角村落的一間茶館裡。

她在此地多留了一日,與早些時候安排好的人互換了裝束,而那輛載著金銀細軟的馬車已由青黛看顧著,去往元陵了。

她與洛長安並未過早將前往燕京打算告知元陵,按照姜念時那個脾氣,聽到她二人鬧起來的謠言,指不定要氣惱成什麼模樣,再些時日後見到青黛,得知他們是在騙他,大抵又要惱一回。

不過他們也顧不得這樣多了。

茶館的掌柜是明正司的人,時值清晨,茶館裡往來的人零星幾個,多是遊走在兩地之間的過路人。

換了身不起眼的粗布麻衣,發上扣一頂斗笠,姜滿很輕易地融入一眾茶客中。她歇在角落裡,聽著幾人談起外面的不太平來。

疫病,災荒,皇上抱病時前朝已顯出亂象,而今五皇子監國,接手這爛攤子以來,連燕京都自顧不暇,更何況是燕京之外。

說至百業蕭條,民力凋弊,幾人或憤慨,或輕嗤,最終喟然而嘆。

南安距燕京很遠,有她與洛長安在此,暫且未受太多時局的波及,而觀眼下,南下之人紛繁,便能猜出幾分北邊的模樣,又聽幾人所言,南安之外的境況想來並不算樂觀。

姜滿在旁聽了一會兒,見時辰差不多,起身離去。

茶館門前,阮朝已牽來馬匹。

才走出幾步,茶館的小廝跟出來。

「姑娘。」小廝遞上一隻布包:「姑娘走得急,有東西落下了。」

姜滿接過布包,信手捏了捏,心下登時一跳。

裡面的東西她再清楚不過,是洛長安的王印,與調遣明正司人的令牌。

臨行的前一夜,他踩著月色而來,試圖將這兩樣東西塞到她的包裹里,被她攔下了。

可這兩樣東西終究落到了她的手裡。

她還記得那晚,洛長安看向她時的眼睛。

與閃爍在他眼眶中,幾欲滑落的光。

他將她的手攥在掌心,很緊,幾乎要將她的骨嵌在他的血肉里。

好似這樣就能留住她,好似這樣,他們就無需去面對那一場遙遠的,或許無法挽回的訣別。

而如今,他將小小一方金印交給她,交給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叫她擁有自保的籌碼,與自行決策的權力。

姜滿收好兩樣東西,向小廝道謝,轉身離開。

自南向北路途遙遠,她與阮朝勢單力薄,又一路遮掩行蹤,用了近二月的時間才趕到燕京近處。

明正司人遍布各處,當初離開時雖有遣散,但仍有不少蟄伏之人可供調遣,姜滿思慮再三,暫且沒有驚動燕京的人,只與阮朝在臨近村落選一間不起眼的客棧落了腳。

走動的外客稀少,客棧生意冷清,見兩位客人前來,掌柜格外熱情,隨口同二人交談:「二位也是要南下的?」

姜滿沒答,只道:「這幾日南下的人不少。」

掌柜經多見廣,不再問,笑道:「是啊,這半年來都不算太平,燕京如今雖看上去風平浪靜,但皇城內已不知是什麼模樣。」

「聽說此事遠非陛下有疾這樣簡單,六公主早早被送出了燕京,前往恆州的寺院為太后娘娘誦經祈福,這些時日元陵似乎有所動作,說不準南安那位也會參與進來……」

元陵,南安……看來燕京已盯住姜家,也盯住她與洛長安的動向了。

「這兒離燕京不遠呢。」姜滿思量著,沒讓他繼續說下去,「有些話您可要小聲點說,保不齊就傳了出去,惹來禍事。」

掌柜又笑了聲:「姑娘提點得是,不過燕京啊……看如今這模樣遲早是要亂的,該早些準備離開才是。」

姜滿眨眨眼:「燕京可是天子腳下,這地方都不太平,向南豈不是更沒什麼好去處?況且若燕京始終如此,即便向南走,也終有一日會遭波及的。」

「那也沒法子,世道就這鬼樣子,人卻總是要想辦法活命的嘛。」掌柜攤了攤手,苦笑道,「如何都是造孽啊,什麼是非恩怨,拿刀動杖先遭殃的是我們這些人,那些人鬧起來,苦的也還是我們這些人。」

姜滿跟著他嘆息一聲,沒有再多言。

轉身與阮朝往二層走,自外傳來一陣叩門聲,便聽掌柜的吆喝聲響起。

「去去去,你這小乞丐,連來了兩日還不夠,今兒怎地又來了?」

姜滿回頭向下望,見一孩童正立在店門前,連連朝掌柜磕著頭。

眼下已是初冬,燕京寒冷,孩童衣衫卻單薄,雙頰泛紅,眼下也是一片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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