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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謝世淵又說了些恰到好處的話。

哄得薛昀高興,顛顛兒地去尋人。

待他走後,郎中出去煎藥,屋中只剩兩人。

謝世淵問:「喜歡他嗎?」

纓徽低頭不語。

謝世淵追問:「那為什麼要嫁?」

纓徽仍舊不語。

她曾經設想過許多回與阿兄重逢的場景。

想過要與他訴苦,述盡這些年的委屈。

可當真見了面,卻又說不出口了。

非但說不出口,還覺心虛。

特別是阿兄那關切溫柔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時,她總忍不住反問自己。

當年在阿兄身邊,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快樂小妹妹。

離開他不過數年,怎麼就把日子過成這樣了。

她真是沒什麼用。

謝世淵見她鬱郁難言,體貼地沒有再問。

溫聲說:「你到我身邊來坐。」

纓徽坐到了榻前的笙蹄上。

謝世淵道:「你將如何救我出來,前情後果仔細說給我聽。」

纓徽雙手疊於膝上,乖乖巧巧地照做。

易州暗雲涌動,幽州卻已是風雨初歇。

李崇游兵敗後,在部曲護衛下攜家眷出逃。

李崇潤占據中樞。

下令封鎖城門,因而李崇游絕無可能出逃,仍藏匿城中。

李崇潤派重兵日夜搜尋。

李崇游躲無可躲,自縊於城野荒郊的一間農舍里。

他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理一理內幃之事了。

寢閣窗牖半開,榴花早就謝了。

螺鈿平脫的菱花鏡台前,擺著描彩釉的白瓷圓缽。

有一隻開了蓋子,露出早已乾涸的胭脂。

沒有桃花的嬌艷,像風乾的血漬,無比猙獰可怖。

李崇潤盯著那裡看了許久。

心想,也許這就是他和纓徽的關係。

已經扭曲醜陋。

只不過他不甘心,非要裝進昂貴精美的盒子裡。

粉飾成兩廂情悅的模樣。

他坐在兩人曾共度長夜的床上,命侍女們內外搜索。

沒帶走的東西都擺了出來。

所有他給她的釵環頭面、綾羅衣裙。

當初的黃金魚兒,後來的赤金寶戒。

全都安安靜靜地擺在桌上。

李崇潤將寶戒拿起來。

那抹藍光幽暗流轉,頗具諷刺意味。

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物件,還是送不出去。

他珍重地將寶戒收起來,又去翻動其他的東西。

還有幾件高兆容做的嬰兒小衫——這倒是可以理解。

既決定改嫁,當然不能讓薛昀知道她有了身孕。

沒準兒那孩子現在已經不在了。

李崇潤陡覺喉間腥甜。

憤而將妝奩首飾全都掃落在地。

侍女們萬分心驚,匆匆跪了一地。

李崇潤咬牙讓她們起來,繼續搜。

記憶中,纓徽從靜安侯府帶來幽州的幾樣值錢頭面,還有一些貼身的衣物都不見了。

再就是一些散碎銀兩。

兩類物品,嚴絲合縫,看來是早有綢繆。

在他們花前月下時。

在他為孩子的到來而欣喜時。

她已下定決心要離開了。

也許她怕他輸。

怕與李崇游打仗戰敗後,作為階下囚的家眷,她會受苦。

也許,她打心底已經厭煩透了他。

李崇潤終於吐出了那口血。

「七郎!」

高兆容和崔君譽趕來。

高兆容忙上前查看李崇潤。

給他擦乾淨血,摟他入懷。

溫聲安慰:「姨母早就對你說過,心不在的人,走了未必不是好事。」

崔君譽在一旁嘟囔:「只可惜那個孩子。」

高兆容橫了他一眼,他立即訕訕閉嘴。

李崇潤安靜伏在姨母懷裡,如幼時那孤苦伶仃的孩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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