纓徽有些站不住,靠在李崇潤胸膛上。
他順手攬住她。
交頸相依,像真正的鴛鴦。
李崇潤聽見自己心裡在嘆息。
於她耳畔溫聲說:「回去吧。」
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
檀侯派出的使節孟天郊到了幽州。
李崇潤唯恐他再見到纓徽,將他安頓在離都督府很遠的廣陵別館。
遇刺那日,孟天郊正和他一起。
不過幾個不成氣候的毛賊。
但時間、時機太過不妙。
會讓遠在千里外的檀侯認為李崇潤缺乏對幽州的掌控。
從而惹來很多事端。
又要花費諸多心力來安撫孟天郊。
這是個油子,場面話說得好聽。
但處處是陷阱,對這位剛上位的少年都督又有些輕蔑。
李崇潤靠在車壁上,闔眸養神。
纓徽覷看他許久。
冬天日頭不毒,他好像又白回來了。
玉面秀美,眉宇入鬢,鼻樑高挺。
黑色狐裘的毛領蹭在頰邊。
這麼安靜坐著,像一幅潑墨細緻的名畫。
真好看。
纓徽的心又變得柔軟。
怕他寐中受涼,想要解下自己的鶴氅給他蓋上。
手剛觸上絲絛,就聽李崇潤朗越的嗓音飄來:「穿著吧,小心著涼。」
「咦?」纓徽驚奇地湊近他,「你不是閉著眼睛嘛。」
李崇潤把她摁回去,學著她說話的語氣,「不是還有耳朵嘛。」
真是敏銳。
纓徽傾心讚嘆,不枉這些年虎狼窩裡混過。
小狼終於慢慢長大,有了鎧甲和刀劍,能抵抗外界風雨
侵襲了。
所有人都在長大,她也要長大。
低頭摸了摸鼓起的腹部,遙想未來。
也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會不會很漂亮。
是沉靜還是吵鬧,是笨拙還是聰明。
如果可以陪伴他長大,好好養育,就像當年謝家人養她那樣。
不要像她,要像燕燕,像阿兄。
可惜,沒有機會了。
纓徽有些難過。
李崇潤靠在車內的繡墊上,幽幽看她,「又想起什麼傷心事了?」
真是的。
纓徽心想,還是小時候那個人畜無害的小七郎可愛。
長大了太精,在他眼皮底下什麼都無所遁形。
纓徽還真想起一事:「我阿娘和妹妹……」
又覺得丟人,斟酌了詞句,「她們有些鬧騰,白蕊派護衛嚇了一嚇,若是回去後她們還鬧,就遷出去住吧。」
李崇潤道:「這些小事,你做主就行了。」
纓徽低下了頭。
李崇潤又道:「你沒告訴我,剛才因為什麼傷心。」
沒有矇混過去。
他了解她至極,不會因為韋家那些人傷心如斯。
纓徽當然不可能說實話。
若是叫他知道,事情又如何進行。
她半是真,半是胡謅:「我以前在謝家,有個小姐妹,她叫燕燕。」
李崇潤坐直了身體,顯得很感興趣。
她從來不願意在他面前提及這一段往事。
終於肯主動說,當然要做最虔誠的聽眾。
「她很鬧騰,也很好。」
纓徽目光渺遠,回憶時唇角噙上甜蜜的笑:「她整天嘰嘰喳喳,比黃鸝鳥的話還多,阿娘總是打她。家裡請了女先生,她總是坐不住,央了女先生,帶我去集市玩。集市上有糖面人,可甜可甜了。我拿不準要糖猴子還是糖兔子,燕燕總是都給我買回來。」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說起這段往事時,她的語調是輕快的。
「那時候阿娘總是唬她,這麼皮,仔細將來嫁了人天天挨揍。」
纓徽低下了頭,「我一直算著年紀,她應當成婚了,我很想很想再見她一面,問問她過得好不好。可惜……她死了。」
萬箭穿心而死。
聲音漸漸低迷,有晶瑩的淚珠滑落,跌碎在膝上。
她終於能心平氣和地談論起這段往事。
終於能認認真真地為他們哭一場。
李崇潤凝著她,從袖中摸出羅帕,仔細給她擦拭淚。
擦了流,再擦。
她哭了一路,到家時還在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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