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見她害羞,不禁莞爾,起了逗弄之心,將茶甌放在她嘴邊,「嘗嘗呀,我泡的茶舉世無雙。」
纓徽小心翼翼抿了一口,沒嘗出什麼滋味,只覺得滾燙流進喉嚨里,一路燒灼。
雲黍縣主好像不悅,讓那少年走:「天陰沉沉,瞧著是要下雨,你快回吧,別待會兒淋在路上。」
少年倒也聽話,朝雲黍縣主深揖為禮,轉身離開。
侍女給他打起篾簾,喊了句:「十三殿下,您慢些走。」
記憶中有些模糊、稚氣清秀的面容逐漸與眼前人重合。
纓徽道:「十三殿下?」
蕭垣將洗茶的湯水倒進瓷盂里,「那日初見,我也沒認出你,後來都督府的人送來賞賜,我才知道是你。」
初見之後,有皇室宴飲,辛娘子帶纓徽去過幾回,蕭垣總會找她說話。
甚至當時,韋春知還動過心思,要把纓徽送給蕭垣做側妃。
但那是嚴懷沙大權在握,同宣妃的母族蕭氏勢同水火,韋春知唯恐惹禍上身,才轉而去拉攏炙手可熱的幽州都督。
可那畢竟是數年前的事了,纓徽的記憶里,十三殿下只是聊過幾回的點頭之交,連面容都模糊。
初在李崇潤嘴中聽到他的消息時,也並未太往心裡去。
纓徽想起那份邸報,問:「殿下來幽州是要做什麼?」
蕭垣料到她有此問,嘆道:「我姑母死得不明不白,那靜安侯又涼薄至斯,連徹查都不願,我只有來探探究竟。」
纓徽道:「但是這裡很危險,不是殿下這種金尊玉貴的人該來的地方。」
「至親的仇都不得報,貪生有何意義?」蕭垣將話說得慢條斯理,但堅韌至極。
纓徽想起自己的決定,覺得實在沒有立場勸說他,便不再贅言。
問:「那殿下徹查過後,可有眉目?」
「我回了案發地查看,在現場發現了這枚袖箭。」蕭垣將箭放在茶桌上,赤紅的翎羽,箭身上鐫刻暗紋。
纓徽拿起端詳,蕭垣道:「我查過卷宗,這種豹紋是檀侯府的徽記。」
「檀侯?」纓徽不解:「他為何要殺……」
話未說完,她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檀侯極有可能是衝著韋家手裡的兵符來的。
他要活的阿兄,接納韋成康的示好,都是為了兵符。
只是不知,檀侯的種種行徑,韋成康到底知不知道。
纓徽沉默片刻,又問:「那殿下預備如何做?」
蕭垣沉吟了一會兒,道:「我要去檀州,會一會這位檀侯。」
纓徽握著茶甌的手微顫,幾滴滾燙茶湯濺到手背。
蕭垣深深看向纓徽:「我有一事相請。」
纓徽道:「殿下請說。」
「三州烽火不休,我從西京來時帶了十幾個護衛,遇上流寇,死的死,散的散。我自幼不善武藝,恐怕獨自去檀州是有去無回。聽聞李都督要去檀州祝壽,不知可否順路捎我一程?」
纓徽為難了。
這是中常侍嚴懷沙點名要的人,雖然國朝日漸衰落,但她不確定,這麼光明正大地將十三殿下帶去檀州,會不會給李崇潤惹麻煩。
她不能隨便答應,便折中:「殿下身份貴重,我不敢隨意做決定,請讓我問過都督再給殿下答覆吧。」
蕭垣有些失望,還是頷首:「我在冬來邸舍等你的消息。」
從茶肆出來,回都督府的路上,纓徽聽到街邊百姓在議論,六郎李崇灃於昨夜回府時遭遇賊寇洗劫,不幸身亡。
纓徽撩起車帷聽得仔細,白蕊在一旁道:「恐怕是都督怕他一去,後方生亂,六郎君借著身份謀逆,對娘子和女郎不利。」
李崇潤一心只想在他走之前,為纓徽和女兒掃平所有隱患。
他還不知道,纓徽已下定決心同去。
她將下頜擱在車窗上,望著外面出了會兒神,才將車帷放下。
回家後,纓徽把遇見蕭垣的事告訴了李崇潤。
李崇潤並未放在心上,隨口道:「此事好辦,捎他一程,我再給嚴懷沙去信,就說殿下決意去檀州,我不好阻攔。他派人去檀州把人接回去就是。」
一個沒落國朝的皇子,實在不值得掛懷。
纓徽凝著他的側顏,怔忪出神。
李崇潤察覺到屋內安靜許久,放下毫筆看過來,見她目光呆愣愣的,將她攬入懷中,柔聲蜜語:「徽徽,不要怕,我留下阿翁和王玄莊,他們駐守幽州,會保護你的。」
纓徽下意識心想:我並不需要旁人保護,我不能一輩子需要旁人保護。
但她未做聲,只順勢伏在李崇潤的懷中。
李崇潤只當她害怕,寬慰:「我至多一個月就回來,到時咱們正兒八經地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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