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尷尬的寂靜。
孟天郊指著她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說君侯仗勢奪人妻?」
纓徽斜睨他,烏黑嫵媚的眸子裡流光溢彩,嬌嗔:「難道不是嗎?」
檀侯盯著她,只覺嬉笑怒罵十分生動,竟在她身上看到了久違的活氣,他附和:「是,怎麼不是呢。」
旋即瞥了眼孟天郊:「剛還說莫讓孤唐突美人,你竟在這大呼小叫。」
孟天郊大駭,忙跪倒請罪。
檀侯狀若平常道:「出去領罰吧。」
孟天郊臉上瞬間血色褪盡,無力求饒,已有護衛拖了出去,須臾,激烈的杖責聲便從店外飄了進來。
纓徽在來時聽到許多關於檀侯殘暴的傳聞,未曾想,連對待近臣都是這般刻薄寡恩。
想到將要上演的一切,不禁瑟縮。
檀侯欣賞著她的懼色,愈加覺得賞心悅目,笑道:「這就怕了?孤還當美人膽子有多大呢。」
纓徽低垂螓首,扮演嬌弱的姿態,說著違心的話:「亂世中,妾若絲蘿飄零,不過是想尋個牢靠的靠山。」
檀侯十分受用,將她拉扯進懷中,撩起額前的一綹碎發,笑問:「那在娘子眼中,孤可是牢靠的?」
纓徽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想起那可怕的傳說,只覺一股涼氣順著脊背往上爬。她竭力壓制恐懼,聲若黃鸝:「若君侯不是,那還有誰是呢?」
檀侯擁著她哈哈大笑。
攬著細腰,正欲一親芳澤,侍女來報,說是定州都督范炎來向檀侯請安了。
臂彎間的美人猛顫了顫,神情極為不自然。
這一切都落入檀侯眼中。
纓徽以袖掩面,後退幾步,跪在檀侯身前,柔順道:「既有外臣,妾便不好久留。正好去習舞,免得夜間宴席上丟人。」
檀侯見她進退有度,頗有世家風範,愈發滿意。只是剛剛滿臂香氣盈懷,驟然離去,不禁有些空虛。
他望著纓徽宛如美玉的細長脖頸,舔舐了下唇,惋惜道:「那就只有晚間再疼愛娘子了。」
纓徽忍住噁心,扮作嬌羞,碎步退了下去。
在大殿中央,正與范炎擦肩而過,范炎側目看過來,纓徽絆了一下,趔趄著險些摔倒。
這一幕盡收檀侯眼底。
待纓徽走後,范炎落座,檀侯揶揄:「此女如何?」
范炎如實說:「十分美麗。」
他年逾不惑,當年是與幽州李尋舟共同問鼎中原的戰將,可總是棋差一招,事事不如人。定州不比幽州疆域遼闊,兵精將廣。但他比李尋舟年輕,命長,又專心依附檀侯,兼使些陰毒手段,慢慢走到今日。
仍免不了受猜忌。
檀侯滅了謝氏滿門之後,只覺自己被推到了風高浪尖上。雖然國朝礙於他的實力,勉強給謝家蓋棺定論成反賊,但民怨沸騰,豎敵良多,倒隱隱有給范炎做了筏子的意思。
定州那小地方,滅了謝氏,逼走王氏,盡在他范炎掌控了。
檀侯皮笑肉不笑:「既然覺得美麗,贈予卿可好?」
范炎忙道:「臣知道,這是幽州降將特意獻給君侯的美人,臣豈敢有非分之想。」
侍女又來稟:「幽州都督李崇潤向檀侯請安。」
檀侯眼中的嘲諷與得意到了頂峰,大馬金刀地抬袖:「請。」
纓徽從殿中出來,站在長廊眺望許久,終於看到李崇潤身著鶻銜瑞草的
紫色孔雀綾襴袍,戴金玉十二銙,闊步流星地從丹陛走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感應,剛上了三階,他驀然停下,轉身朝纓徽這邊看過來。
兩人離得不近,只能看清人和衣衫,而捕不到臉上的神情。
隔著杳杳虛空對視片刻,纓徽隱約覺得李崇潤沖自己笑了笑,辨不清是不是錯覺,他很快轉身,步入殿中。
她只有在侍女的指引下去後院梳妝。
今晚壽宴,三州有份量的官員幾乎都到了,只等宴席一開,頂禮膜拜這位掌控三州咽喉的梟雄。
後院亭台樓閣,奼紫嫣紅。
舞姬們正和著鼓點反覆練習,絲竹不絕,管樂相和。
院子裡聚了四五個女子在歇息,邊飲茶,邊討論釵環。
纓徽摸了摸自己鬢側的金釵。
那是檀州賞賜諸物中的一件,王玄莊給她磨了三個時辰,將釵尖磨得鋒銳無比。
王玄莊說:「時機到了朝著脖子扎,死命地扎,什麼都不要想。」
她略微怔忪,陡覺裙紗晃蕩,低下頭,見一隻黑貓在舔她的裙袂。
貓兒通體黑黝黝、毛茸茸的,隻眼睛綠松石般幽亮,直勾勾盯她,說不盡的詭異。
「小黑,你真頑皮。」
正喝茶的黃衣女子沖它招呼,那貓兒卻執拗徘徊在纓徽身側,遲遲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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