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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衣女子起身,將貓兒抱起,對纓徽笑說:「這是我養的,貓兒有靈性,很喜歡你呢。」

纓徽摸了摸它的頭,貓兒舒服地眯起了眼。

想起什麼,纓徽從懷中摸出一個絲綢包,打開,裡面是一些小黃魚乾。

王玄莊怕她進了侯府餓肚子,特意給她裝上的。

就像當初阿兄護送她回西京,阿娘和燕燕生怕她路上挑食挨餓,特意做了黃魚乾給她就著乾糧吃。

小貓兒喜腥,卻頗通人性,沒有像一般牲畜不管不顧全糟蹋了,只叼了一個,跳下去,躲在蔭涼里專心吃。

黃衣女子早就見怪不怪,不再管貓,熱絡地與纓徽招呼。

「我們是城中康樂坊的,不知妹妹是從哪裡來?」

纓徽一一看過她們,微笑:「從幽州來。」

「那麼遠……」女子詫異。

善才出來招呼,要她們進去習舞。

如今侯府的膳食饋錄,舞樂弦歌等庶務盡歸蘇紜卿管理,這是對降將的羞辱,但他看上去並不以為侮,反倒樂在其中。

宴飲時旁人都坐著,只有他要穿梭於賓客間,端茶倒水,斟酌菜品,時日久了,卻能看出許多旁人看不到的隱晦東西。

蘇紜卿給纓徽安排的是獨舞。

華麗冶艷的舞裙,盛大華貴的妝容,鼓上起舞,頗有古早世家的雅趣。

檀侯那麼個俗人,偏好這一口。

纓徽已在別館粗略習過舞步,在鼓上練了幾回,舞步雖粗糙,但在蘇紜卿的違心稱讚下,善才也不好說什麼,放她去休息。

有幾間廂房,是專門給舞姬門換衣梳妝用的。

當下正熱火朝天地排練,廂房裡只有纓徽。

她坐在妝檯前,對著銅鏡梳理青絲。

蘇紜卿跟她進來,將一包藥放在了她的手邊。

他退回來,輕聲問:「怕嗎?」

纓徽怎麼可能不怕,她的心劇烈跳動,幾乎要從嗓子眼躥出去。

但她不能在別人面前承認,大戰前夕,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能自己先落了下乘。

她握住那根金釵,倨傲地抬起眼睫,與銅鏡中的蘇紜卿對視。

他今日看上去比往常精神許多,仍舊消瘦,但眼角眉梢有股別樣的神采。

像是期盼許久的東西,終於有了希望。

望著他,纓徽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燕燕。

她拿出黃魚乾開始吃。

定州沃野千里,最適合遊牧。每逢春暖花開,阿兄就帶著她們去踏青、放馬。

燕燕會帶著黃魚乾。

阿兄燒起篝火,將乾糧烤熱,配上黃魚乾,也是一頓美味兒。

他們都沒有什麼野心,只滿足於這樣平凡簡單的幸福,可是世道也容不下,只能把人逼成孤注一擲的瘋子。

纓徽狠狠咬下去,鮮香在唇齒間蔓延。

蘇紜卿在她身後漫然踱步,道:「城中進來了許多陌生人。」

纓徽想也許是幽州的暗衛,崇潤不會毫無準備地來,就算起先不知道他們的計劃,他總不至於真的打算束手就擒。

幽州七郎,最擅長打逆風局。這都是他那些精明的兄長們訓練出來的。

但她不挑破,只裝傻:「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高官祝壽,總要帶些隨從來的。」

「誰知道呢。」蘇紜卿道:「侯府守衛森嚴,是輕易進不來的,除非有內鬼。」

不知怎的,纓徽突然想起了崇潤那遙遙的一笑。

也許不是錯覺呢。

她胡思亂想,將吃剩的魚乾包起來,放回袖中。

蘇紜卿倚靠著穹柱,斜斜看過來,「我見兄長在幽州給燕燕他們立了墓碑,葡萄,若我死了,你別忘了提醒他,墓碑寫上我的名字,把我跟他們合葬就好。」

說完這話,他一怔,突然想起,謝家人哪還有什麼屍骨,早就餵狼的餵狼,餵狗的餵狗。

纓徽淬道:「淨說些不吉利的話,我才不去說。」

蘇紜卿面帶悵然,自顧自道:「要什麼吉利,我的心空蕩蕩,真是早死早超生。」

纓徽擰眉看向銅鏡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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