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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形成確定,雲崇青便由此切入深思。朦朧雖美,但畢竟是虛。近看雖無,這是真實。

猶記得建和十七年鄉試放榜後,他隨老師南下,達徽州府,清晨登高台觀山。仙霧裊裊,令人神往。師徒看山不遠便結伴去尋仙跡,路在腳下,用腿丈量了,方知所謂「不遠」有多少腳程?

他們走到天近黑才抵近蒼山,待站到山下仰望上空,哪還有騰騰仙霧?不死心,一夜之後再看,仍然清晰。進山尋覓,兜兜轉轉到山頂,一無所獲,粲然笑之。

一則《望山尋蹤》躍然紙上。辭藻不華麗,簡單敘事,將虛化成實,然後嘆仙人已歸去,留春在蒼山。吾自對翠許,從此目如炬。一眼破惘虛,贈清明予俗。

考完五言八韻,天驟涼。周遭咳嗽連連,雲崇青也開水不脫。十五日子時,三試開始,策論只兩字「思農」,引政比策論多了兩字「士子問學」。

一見這題,不由吞咽,此不就是武源門外士子靜坐為何故嗎?還真被他與老師壓中了。不急不喜,循循來矣。

思農?前生學成歸故里,從底層做起。有兩年,他幾乎是日日行走鄉間,他對農民的體悟尤深。

農者,百業矣。春耕秋收在田間,酷暑寒冬忙家計。與馬無夜草不肥一個道理,單靠三畝地富不了一家。思農,望民富。此題在考學生政想。一方父母官,管一方風土。

皇帝擇賢,為的是國富民強。國富在民,民豐在人在政在天時地利。天地難違,就只能修人、政了。

破了題,定了思路。雲崇青不猶豫,鋪床休息。最後一場了,他僅僅眯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起身洗漱、煮食。

用了近三個時辰答了策論,隔壁號舍傳來嘔吐聲,很快一股酸腐飄來。他面不改色,起來煮水泡餅,活動手腳。時間充裕,吃了飯,盤坐號板冥想兩刻,然後在稿紙上寫引政。

《論語》中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讀書為懂世,辨清濁。想養弘毅護清明,以仁世為己任,任重道遠,需不畏死生。

何為清明?

何為仁世?

引雲記恩逆子事件來說清濁,講偏聽偏信假仁假義,害人害己。從而引問如何辨世?首先學文立己身之正,再觀世之百態,悟人情。懂人情之後,問心。心疑惑,就問先賢問師問旁觀人。

接下來的一天,嘔吐的人愈發多,貢院裡酸腐氣味沖人。雲崇青也不敢再休息了,一氣將引政在稿紙上答完,然後細細謄抄。有考生實憋不住,叫了去茅廁。

號軍收了卷,著人跟去茅廁。學生再回來,卷上已多一墨,即臭號卷,頓時面如死灰。

好容易挨到十七號鐘聲響,雲崇青擱筆坐等。不多會來人,卷子手稿片紙不落地收走。長舒一口氣,忙整理考籃。聽到令,知道可以出號房了。他也不急,先活動了僵硬的雙腿,然後才出來。

只走了三步,忽見前方抱腹舉子緩下步。他雙目一緊疾步越過,聞嘭一聲,熱臭襲來。屏住息,大跨步走遠。

貢院外,沐晨煥與記恩盯著門。記恩嘴裡念叨叨:「考鄉試那回,崇青精神著出來的,今兒肯定也是。」這話也不知在安慰誰?他兩腳踮得高高的,眼不敢眨一下。

「有考生出來了。」沐晨煥一看那蓬頭垢面,就知不是小舅子。

記恩又念:「快了快了。」考過這回,一定不要再受這罪了。他媳婦近幾天變著法子給弟妹弄好吃的,可弟妹臉上肉還是刷刷掉。還有大芊姐,姐夫已經四天沒敢回晨熙院了,就連糖包都賴永安堂里不走。

過了半刻,終於逮著熟悉的身影,郎舅兩個匆匆迎上去。雲崇青瞧見他們過來,立馬抬手阻撓:「我不用扶。」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他除了肚裡缺油水,啥事沒有。

「趕緊回去,弟妹昨兒就請大廚房買了牛腿。」記恩還是湊近扶了一把。哎呦,那味兒真是嗆人又很熟悉,比建和十七年鄉試後要好那麼一點。

不管周遭投來的目光,三人上了沐寧侯府的黑木馬車。一沾坐,沐晨煥立時搭上小舅子的脈,強勁有力,無什大礙。

「近一兩天內里虛弱,先別碰大葷。」

沐寧侯府,雲從芊拉著弟媳婦等在垂花門口:「他鄉試時,我不在邵關府,沒送成他。結果會試…」沐晨煥那個庸醫,一炷安神香,毀了她的想望。

「姐夫那般做也是心疼你。」溫愈舒眼下青了。今晨做鞋面,連戳了自個三針,還不覺疼,心思全撲在那人身上。

「回來了回來了。」大虎興沖沖地跑來報:「舅娘快給我舅來兩碗大肉。我看他都瘦成麻杆了,下盤軟綿無力,走路發飄,這是餓狠了。」

溫愈舒已經見著她男人了,眼裡泛晶瑩,笑著快挪小碎步迎上去,一手攬抱住他,一手撫上他臉上的黑茬,也不嫌害臊。之前她盼他一步登天,可煎熬九日後,她竟覺榮華富貴也不甚重要了。

雲崇青笑對媳婦:「不嫌臭?」

做樣抽了抽秀鼻,溫愈舒無聲與他說:「回去我給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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