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鋪?雲崇青咀嚼慢了下來。
「按說這鋪子長久這麼著,肯定不能成。」羅掌柜眉頭鎖緊:「月初,小的家裡鐵鎬豁口了,娘子拿去城南想重新錘一把。也是不巧,胡家有老人走了,鋪子沒開。她便放到焱冠鐵鋪去了,近幾日,天天在家裡叨叨,說什麼早知就等一等胡家。」
溫愈舒婉笑:「鐵鎬還沒拿回來?」
「對,昨日午市後有閒,小的便走了一趟城南五雜街。」羅掌柜沉凝了幾息,接著說:「就嚴家那火爐、打鐵錘、鐵砧啥的比胡家損耗得還厲害,但生意也是真不多。我到時,就一人在打鐵,其他都懶洋洋,沒個精氣神。」
雲崇青很平靜:「嚴家現在勞力幾口?」
「七口。」羅掌柜三指一抓:「老兄弟兩沒分家,五個中青壯皆人高馬大,穿著大褂都藏不住…」拍了拍臂膀,「勁兒。三四十年了,就靠著打鐵鋪子那三瓜兩棗,把一大家養得油光水滑。您說奇不奇怪?」
「鐵打得怎麼樣?」溫愈舒問。
羅掌柜不猶豫地回道:「慢是慢,但打出來的東西比胡家要耐用。不過胡家手藝也好,所以這附近有個啥十有七八都是找胡家鐵鋪。」
那是怪異,溫愈舒又問:「那嚴家女眷呢?」
「嚴家人獨,婆子媳婦差不多樣。一家五大三粗幾壯漢,又是打鐵的,城南那片少有人敢惹。」羅掌柜道:「打鐵鋪子是他們自家的,不大,晚上還是要回南郊睡。」
做了二十來年中人,這點消息也不用去問誰。只是以前不曾在意,現在管著雲客滿樓,主翁又是官家身,就不一樣了。他得耳聽八方,眼觀四面。
「嚴家有讀書人?」雲崇青好奇。
「識的幾個字,沒聽說有正經讀過。」
「拿了鐵鎬,就別去嚴家鋪子了。」雲崇青面上風輕雲淡,心裡卻有了他想:「日子還是如常過。」
羅掌柜點首:「是。」這信兒到此為止。
用完飯,兩口子又要了幾樣常汐愛吃的菜,帶了回去碼頭。守著艙房的常汐,不大高興,見兩人回來,忙上去接了姑爺拎著的膳盒:「邵家還真有臉。」就他一家是眼明人兒,旁的全瞎子。
「別憋堵了,這趟沒白跑。」溫愈舒努了努膳盒:「趕緊換換口。」船上幾日,除了吃將就著來,其他都還過得去。
雲崇青去洗了手臉,淘了方巾遞給媳婦:「明日到家,讓張嫂給咱們蒸一籠鹹豬腳。」
「好。」以前她是不好吃這口的,可從了他,一回兩回的就覺還挺有味。溫愈舒決定,等回了京,要自個摸索著來做。
常汐拎著食盒到外間去吃了。雲崇青坐在榻上,陷入沉思。鐵鋪,算是比較敏感的。焱冠,焱,三把火,又同了「嚴」聲。冠者,居第一。若只是識的幾個字,應取不出這般鋪名。當然也有可能是旁人給取的,但嚴家人獨。
溫愈舒搬了繡凳,坐到夫君跟前:「在想什麼?」
也許各地客滿樓要多留意一樣了。雲崇青望著妻子,張嘴無聲到:「鐵鋪。」
溫愈舒也學著樣:「大隱於市。」
「夫人所言極是。」他也想到這了。
翌日下晌官船抵達三泉縣,沒等靠岸,碼頭上已敲鑼打鼓鞭炮炸響。雲崇青聽聞,立時出艙房到甲板。
見著兒子了,雲禾兩眼泛淚。這番熱鬧,讓一旁的縣令李峰想到自己中同進士回鄉那刻,掏了方巾塞雲老哥手裡:「您有大福。」
站在二人後的一眾雲家子弟,盯著那甲板上的俊逸青年,熟悉又陌生,心情激動歸激動,但都多少有點複雜。除了幾個小的,他們過去明里暗裡可沒少笑話四房。
如今呢?全學起了四房。
雲崇仁苦笑,屋裡兒子兩個,沒瞧出有無天資,反正小書房已經整起來了。他爹現在盡愛去書齋,每回去,定不會空著手出來。其他幾房也一樣。以前爺們聚首,坐下就談買賣經營,近幾年不了,比起小子讀書。
更可笑的是,哪房打孩子,多會來這麼兩句,你不好好讀書,以後就只能跟你爹一樣走商。風裡來雨里去,累不死你。
雲家…改換門庭了!
「勞您大駕,一直陪著。」雲禾清楚縣太爺這勁兒沖的誰,過去是他親家,現在多了一主了,他兒子。好,真的好。
看到爹,雲崇青也高興,搖了搖手。
瞅著的雲禾,瞄了一眼縣太爺,都想沖兒子大叫,讓他把手放下,做個矜貴人。他現在可是翰林院修撰,從六品的官。
船離岸越來越近,碼頭上鑼鼓更是震天響。溫愈舒也由常汐扶著出艙房了。待船抵岸,夫妻一同下船。不等人到跟前,雲禾就衝上去一把抱住兒子:「為父滿足了,一輩子都滿足了。」
雲崇青彎唇,眼裡星光外溢,回抱著年五旬的父親。溫愈舒恭敬地給家翁福了一禮,雲禾見了,急道:「別別,一家人沒這麼多禮的。爹還沒謝你將青哥兒照顧的如此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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