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崇青抱歉道:「你們可能是受了我牽連。」
「非也。」苗暉提筆,一樣壓著聲:「我三人只是同科而已,又非同窗同鄉那般交情深厚,哪來牽連一說?大學士指派於樹青去南書房記要時,我也在。他一點猶豫都沒,與我說編書是當下最緊要的事。」
常俊鑫不屑:「騙鬼呢?真要緊張,怎麼不讓外頭坐著閒喝茶的那幾位與我們一道編?」他媳婦說的對,周計滿要麼是收了於樹青的好,要麼就是喜歡於樹青的德性。
「不要多計較,咱們把手頭的事做好。」雲崇青擱下筆,抽走金俊兄抱著的書,翻閱起來:「是非自有公論。」
「就怕『公』不知道咱們的苦。」常俊鑫雙手抱臂,氣堵。
苗暉笑了:「真過分,那就讓『公』知道。咱們都喘著氣,是活人。」坐太久,腰背都僵了,起身動動。
「不瞞你們說。」常俊鑫有些得意:「最近我回府里就叫苦叫累,我媳婦太懂了,反覆問,問得仔仔細細,也不背著下人。現在滿府都知他們老爺,在翰林院被苛待了。」
他才兩歲的小閨女,昨晚都把最愛吃的伴魚飯勻了兩勺給他。
雲崇青彎唇,又是位賢妻,他家也是一般。查到要查的,仔細看過,放下書提筆繼續寫。嘴雜了,府里每日都會採買,風總能吹出去。
「明日咱們交手稿,侍讀侍講學士那會通過嗎?」苗暉心裡已知答案,但就是想問一嘴。
常俊鑫癟嘴搖了搖頭,坐回自己的位:「今晚咱們要晚點走嗎?」
雲崇青答:「不用,等明天手稿被退回,咱們再晚點回。」一回回遞進著來,看手稿能被退回幾次。
大學士書室里,於樹青將今日在乾雍殿發生的事講予老師聽。周計滿撫須:「皇上問你思想,是看中你,也是對你滿意的表露。」
於樹青面上無異,心裡欣喜之餘又有遺憾,總覺當時呈辭有所欠缺。
「你要戒驕戒躁,切勿輕浮。」
「老師訓言,學生謹記。」
「時候差不多了,你也繃了一天,回去好生歇息,明日無意外還要去乾雍殿。」周計滿也準備回府。炎炎夏日,翰林院雖擺了冰盆,可有規制在。而且書也受不得潮,他都燥了一下午了,裡衣幾乎是全貼身上。
於樹青站著不動,面有猶豫:「老師,您看重學生,是學生大福。學生感激不盡,只…」情真意切,濃濃擔憂。
周計滿看著他,在等話。
「只雲崇青身後是沐寧侯府,學生怕您…」
「怕我遭沐寧侯府打壓?」周計滿嗤笑一聲,冷下臉:「沐寧侯府再權重,只要有我坐守在此一日,手就別想伸進翰林院,玷污聖賢清貴。」
於樹青暗鬆了一口氣,面上神色還是擔憂:「學生只是怕。」
「翰林院之責,乃管理史冊、文翰、考議、詳正文書。三鼎甲是靠著學識從成千上萬士子中脫穎而出的,本官讓他們編撰文冊實屬重用。他們編出的文冊,要印發往十一省一百二十七州府。你且說,緊不緊要?」
「是學生淺薄了,老師任人唯賢,不存偏頗。」於樹青是徹底放下心了。
為表看重,次日雲崇青三人的手稿由周計滿親自檢閱。周計滿才翻過兩頁,便停下,點著一處:「注釋簡明,這點非常好,但出處概述太重,不合字典。」
雲崇青無二話:「大人說的是,下官與明朗、金俊再回去修一修。」
「《雍和字典》集史之長,詳正上是很繁複,辛苦你們了。」
早知會這般,苗暉倒也不失落:「大人言重了,這是我等分內之事。」
「字典,四海通用。你們一定要細之又細,不能出絲毫差錯。」周計滿肅穆。
三人鄭重拱禮:「請大人安心。」當晚他們就在翰林院多留了半個時辰。一回因字的出處累贅,手稿被打回。通過修改,不過十日,再次上交手稿。這次是注釋過於精簡,可能引歧義。從此晚上再多留半個時辰。
朝里幾番議論,終在夏末皇上下詔,召回西北軍主帥孟固,由鎮國公段南真接責防守。到此,十年調將換防的案算是定調了。
啪…冠南侯府內院雋鷹堂,冠文毅掌下黃梨木書案已經搖搖欲墜,他那口憋氣還沒出掉。
幾步外的伯仲也不搖鵝毛扇了,愁眉不展不甘道:「皇家壓制勛貴幾十年,小爵小勛喘不過氣,原以為鎮國公府、沐寧侯府與孟安侯府亦是一般。可一場計較,卻讓眾人都看清了。那三府到底是世襲罔替,釋兵符的主,叫他們全做了。」
冠文毅深吸長吐,平復著心緒:「也不儘是如此,主要還是沐廣騫所提,合了皇上的意。」一屁股坐到太師椅上,發麻的手揉捏繃緊的額際。
「看著吧,段南真到西北不久,就要整治北陵。岩承怕是在那待不久了。」
是他沒克制住。若沐廣騫提出釋兵權時,他就支持,岩承許還能在北陵管糧草。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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