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逮著眼,呦了一聲:「不想雲夫人還有這些老物?自打我家老爺中了舉人,我就沒再見過了。」話說起當年,「以前在村里,這些可都是好物,誰家娘子戴上,肯定要得不少艷羨。」
坐對面的梁夫人扯了扯唇角,低下頭理衣。禮部,侍郎有四位,都扒著兩眼在等更進一步。只吳豈仁遲遲不退,他們能如何?輕眨了下眼,抿上唇。溫垚三子內宅,也就他親擇的朗韶音,眼界寬,旁的…都撐不起門戶。
可惜,朗韶音沒得善待,不然溫棠峻該早上三品了。心中哀嘆,她與朗韶音有過幾面之緣。那位坦蕩,眼裡沒貴賤,不似一般俗人。這席到底什麼時候開啊?再不開,都飽了。
常汐在姑娘們挑完後,又放低了手,向坐著的夫人、太太們走去:「樣子很不錯,都是江寕來的。您幾位也瞧瞧,這些京里銀樓都能打。」
到錢氏跟前,錢氏烏沉沉的臉撇向一邊,不願看。常汐也不為難,一步至邵瑜娘那:「夫人膝下沒姐兒,不過也能看看,您給的幾樣還在。」
邵元娘此刻活撕了邵瑜娘的心都有。家裡費盡心思將她體面嫁入溫家,她就是這麼當大婦的?
什麼是打臉?瑛王妃今日領教了,看著那賤婢捧盒子上前來,緊咬的後槽牙慢慢鬆開,唇角漸漸上揚。
雅潔如玉嗎?她想登高俯視眾生,享盡人間富貴,膩煩之後再修。
作者有話說:
今日一天都在想雙十一,哈哈……
第72章
確保堂里諸位都看清了溫家待她家小小姐的那份心意後,常汐退了出去。溫雨琪、溫雨環亦不好再攀扯什麼姐妹情了,默默回到錢氏身邊,頭垂得低低的。
張氏還想叨叨兩句,可見瑛王妃要笑不笑的樣兒,張開的嘴又閉上,眼神往別地兒瞟。
身為溫府現在的當家夫人,錢氏有心想解釋,但卻不知該怎麼解釋。虛汗浮面,暈了妝,泛起油光,讓其顯得更加憔悴。
下手的邵瑜娘,淚濕了眶,不敢當吳老夫人壽辰哀哀戚戚,梗著脖頸,緊抿著唇,似在憋氣隱忍什麼,只終還是沒能忍住,幽然道:「人活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
溫愈舒看著她表演,眉目溫和,通身無一絲怨仇,像早已不在意過去的艱難。大家等著邵瑜娘的話。
邵瑜娘深嘆一聲:「曾經…我無數次地想過,明明是至親血脈,為什麼會恨不得對方不得好死?」搖起頭,眼淚掛在下眼瞼上。「想不通…怎麼也想不通。我只想明白一件事,在那內宅里,要好過…就得順著。」
內宅、順著?沐侯夫人輕嗤一笑,倒是個聰明的,曉得將罪過往溫曾氏身上推。瞧那樣,她還挺委屈。
錢氏也跟著紅了眼眶。
只是在座的都活在內宅,皆清楚若真不想虧待,陽奉陰違便可。溫曾氏養尊處優的,沒那精氣神事事盯著。且,她上頭還有溫垚。若實在過分了,大可揭到溫垚那。說到底,還是她們心對溫愈舒存了不喜。
沒人搭話,邵瑜娘獨角難唱大戲,好在吳家二房的太太來請大家入席。今天這席,再美味也沒人想細品,草草用完,就有藉口年底事忙告辭了。沐寧侯夫人也沒多留,喝了半盞茶,亦準備回府。
吳老夫人相送:「老身知道您今日不爽利,也是瑛王妃年輕不懂事,只想著『家和』,卻未弄明內情就拿大。」說著便回頭向溫愈舒,「老身在這替她跟雲夫人致個歉。她也是新媳婦,那心裡尚不安穩,還請雲夫人寬諒一回。」
單看那身華貴,就知瑛王妃正當得意時,哪有什麼不安?溫愈舒婉笑:「老夫人這般,真是叫愈舒無地自容。」
出了二門,府門就在不遠外。
「您也許不知,但尚書大人在朝上應有聽到。我娘…」淚慢慢滲出,蓄滿眼眶,她還在強笑,聲帶哽咽:「我娘是死在我懷裡的,吐血而死。至今我都忘不了那一幕,一想起便渾身黏膩。」穿過前院,不去看駐足府門邊的那人。
「小小的我,求盡滿天神佛都沒能留下她。她縱有萬千不舍,也還是拋下了我,而我從此就沒有娘家了。」
吳老夫人露哀傷,經過溫家兄弟時,稍一頷首:「斯人已逝,雲夫人節哀。老身想你母親若地下有靈,也是不願你糾結在過往陰雲里。」
「是啊,所以我在拼命放下。」跨出府門那一步,溫愈舒豆大的淚珠滾落眼眶,感謝瑛王妃沒封了三穗胡同,不在意路上行客的窺探,任淚逐流。見馬車來,驀然轉身向仍站在門內的溫棠峻,屈膝下跪。
並肩的雲從芊啊一聲出喉,引得在前的三位忙轉身。溫棠峻眼尾暈紅,不由向前半步。
溫愈舒痛哭:「我忘不了娘慘死在我懷裡,過去十多年您不願見我,我亦一樣。我感激您那年送我離開溫府,保了我一條小命,但我無法做到原諒,所以放過彼此吧。沒有原諒,沒有不死不休,只有相忘。您當沒有我這個女兒,我當自己有去處無來處。」說完便咣咣磕頭。
「你這孩子是要心疼死我嗎?」沐侯夫人抓著王氏,啞聲呵斥:「還不快起來。」吳老夫人連著雲從芊去扶:「丫頭啊,你讓老身情何以堪。老身給你賠不是。快起來…」
行客聚集,竊竊私語。
溫愈舒被拉起,身子癱軟,額上已見紅。常汐從後抱著她,一行往馬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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