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笑笑,菜涼了,熱了兩遍,一屋還未散。戌時末,守門的婆子來報,有人來找老爺。雲崇青吃多了酒,頭昏沉,隔了兩三息才回過味,老爺是他。
「誰找?」
「楊四家的說那位爺自稱明朗。」
雲崇青一下清醒,站起穩了穩身,與媳婦道:「我去去就回。」
「好。」明朗是苗暉,這時來找,怕不是什麼好。溫愈舒拿了披風,給夫君繫上。
楊四家的守的是後門。雲崇青出了堂屋,冰寒沖腦,一激靈,不用領路闊步而去。到了後門,一眼逮見苗暉。
不等人出聲,苗暉兩步抵到他跟前,沉聲告知:「朗羨在大理寺牢里,留書撞牆自戕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再見。
第74章
心頭一震,雲崇青屏息,雙目緊斂。明朗的話一直在腦中回放,朗羨留書自戕了…朗羨自戕了,還留有遺書…
未免引人注意,苗暉是快走來的喜燕胡同,身上的桐油衣僵硬,襟口濕透,但此刻無暇顧及。今日除夕,他一家在大伯府上團聚。誰能想晚膳還沒用完,大理寺周直便送了信兒來。
大伯沉思許久,讓他走一趟。因著之前好友的警醒,他本也有意要來。雖是除夕夜,但天不好,路上寂靜,他思緒沉定,將事好好捋了一番。兩眼不眨地盯著崇青,這一切是否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當初借西順侯請封世子之事,提南濘陳家不當財與陳溪娘之死,應非突然起意。」
朗羨果真死了。雲崇青輕吐出秉著的氣,眨了下眼睛,雙目低垂:「確早有想法,也是不願便宜小人。大理寺檢驗過屍身嗎?」
「沈大人祖父、父親都是有名的仵作。朗羨屍身是他與老父連同周直一同查檢,沒有問題。」苗暉不以為有人膽敢在大理寺牢里殺囚。
真的一點問題沒有?雲崇青蹙眉:「谷晟六年,南濘大鹽梟陳昱之嫁女。陳溪娘入到朗家,潛心孝順姑舅,侍奉丈夫,禮待原配所出,打理內宅,生兒育女。按說生前如此賢惠,死後該得夫家敬重。
可朗家不但霸占了她的嫁妝,就連其留下的懵懂幼女都未得善待。」
確實下流,苗暉不明好友要點明什麼。
「十一月中,朗羨上我府上,趾高氣揚,面對愈舒,不僅無毫末愧疚還滿腹埋怨。」雲崇青嘴角微微一勾:「他甚至倨傲地揚著下巴,直言,陳家十萬金嫁女,只因他朗羨值得。語氣中,憎惡著陳家對他的覬覦,但他穿戴又極盡奢華。」
苗暉吞咽,他聽出音了,遲疑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朗羨的死有問題。」
雲崇青深吸,冰涼入口鼻,刺激著他的感官:「他留書上,除了痛陳過往,應該還有覺悟自悔。」
還真是。苗暉愣神,又驀然嗤笑:「並且還感激了大理寺,讓他無法再逃避一直以來不願面對的事。」
「有沒有說有愧西平朗氏清名,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想之前周計滿刻剝他們,他們也是高呼辜負皇上厚愛,無顏面聖。
苗暉不語,心緒卻越發明晰。
沉寂稍許,雲崇青言道:「一個無恥又自私至極的人,豈會輕易悔悟?大理寺手裡沒實據,也不能對他動刑。只要咬死不認,他遲早能得自由。」
是這個理。苗暉眉頭鎖緊:「今日除夕,朗謝兩家都有給牢里幾位送酒菜。酒菜送進去前,周直仔細驗過,沒問題。」
「怎麼會沒問題?」雲崇青笑道:「我剛吃多了幾杯,出屋這麼久,頭還有些沉。」
苗暉愕然,酒?愕然之後,又覺不無可能。他爹有一回吃多了酒,就跑到大伯父府上哭鬧,說明明自個姓苗,但祖父卻最喜兄長,非要大伯抱著哄睡覺。
雲崇青還有一思慮:「我警醒你的話,你有轉述給馮大人嗎?」
「有。」
「那你這趟來…」雲崇青意味深長。
苗暉也不瞞:「大伯讓的。」
明知可能要出事,還在謝朗兩家交足金後,執意嚴查陳溪娘之死…看來大理寺和督察院亦不無試探之心。雲崇青大概能明白馮大人讓明朗走這一趟的意思,除了告知朗羨死訊,另也是想看看他這有無反饋。
「千晴,」朗家還有大吏在朝,雖非京官,但影響匪淺。之前朗家有虧,皇上要金,他們不敢動作。但現在朗羨死在大理寺牢里,形勢大轉。苗暉擔心難善了:「年後朝上…」
見好友欲言又止,雲崇青瞭然,淺笑道:「怕什麼?你不覺朗羨這時自戕蹊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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