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比回到烏托邦更遠，遠到足以逃脫蟲族勢力追捕的光年之外嗎？

一秒、兩秒。

郎青從震顫中回過神，再反駁已遲了。

他舔了下牙尖，翠綠的眸色徹底陰鬱下去。

這一句話蘊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她知道他想叛逃。

她知道他對她那扭曲的感情。

她甚至以此為契機，突然襲擊，引誘他坦誠一切。

「……果然是個了不得的秘密。」

郎青恨得咬牙。忽而抬手擒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反壓在自習室的牆上！

「你的發言，像在找死。」

他胸膛壓下來，薄唇翕合，在她耳畔勾出殘忍的弧度。「我可以現在成全你一個全屍。而不是在驚動『它們』後，拖著我一起畸變成怪物，再被治安局亂搶射死。」

掐著她下顎的三指用力收緊。

蘇遙眨了眨眼，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王蟲每天那麼忙，哪有時間全天無休地蹲著，一心十幾用地監控手下間諜每一句話。

她的發言繞開了所有危險詞彙，才不是冒失地尋死。

況且，前世的郎青在叛逃前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王蟲根本沒給任何反應，甚至讓他完成任務後順利逃走了。

坦誠換來這麼粗魯的對待，蘇遙卻笑了。

郎青的反應也意味著，此刻的他對蟲族的研究還沒有那麼透徹，甚至不知道和其他人交流的安全詞。

畢竟精通蟲語的搭檔伊萬已經死了，他獨自一人破譯精神契約的各項條款內容，難度簡直倍增。

「我敢這麼說，當然是有『誰』教過我沒問題。」蘇遙好整以暇地說：「讓我猜猜，伊萬蟲族異寶的功能——是不是輔助蟲語翻譯？」

掐住她下顎的三指幾不可察地一僵。

A-17，蟲族雙系間諜伊萬，第二異能是「蟲」。

他能聽懂所有蟲系的語言。

更能和所有蟲系「精神溝通」，指揮蟲子以幫助他做任務。

蘇遙仔細一想，就覺得很奇怪。

精通蟲語是伊萬的異能，可那些普通星球的蟲類，和異界來的蟲子根本不是一個物種，甚至連蟲語都不會說，他憑什麼也可以和它們溝通？

答案只有一個，伊萬的一部分蟲語能力，本就來自他的蟲族異寶。

蘇遙剛剛電光火石間想到。

郎青前世能擺脫精神契約，也許靠的根本不是基因藥劑的副作用。

A-17和他的蟲族異寶，就是他擺脫蟲族契約的一對王牌。

「好了，不用那麼緊張，我們可是同事兼戰友。」

蘇遙慢慢掰開他的手，在他臂彎和門之間轉身：「如果我對你有壞心，此刻蟲使早該鑿開天花板取你狗命了。」

她鼻尖幾乎觸到他。

這個距離對視，郎青深邃優越五官帶來的視覺衝擊，沖淡了他毒舌帶來的刻薄感，蘇遙甚至清晰能看到他睫毛顫抖的弧度，和那雙貓眼石一樣剔透眼眸里試圖藏匿的情緒。

「這套對我沒用。」他呵斥：「我可不是你石榴裙下的那些搖尾祈憐的狗。」

郎青譏誚地冷笑：「敢愚弄我，你……」

斥責的話語戛然被打斷。

蘇遙悠悠舉起了一本筆記，向他展示封皮上明晃晃的兩字蟲語，和鎖孔上烙印的蟲族咒印。

「別衝動。」蘇遙撐著他的肩膀後推，推開這個危險距離，「我吃飽了撐得嗎？冒著生命危險愚弄你這個危險份子？」

她也在私下研究蟲語，想從蟲族叛逃？

郎青眸光一動，心底深處埋藏那股糾纏紛亂，不敢細想的隱秘情緒，這一刻仿佛出閘洪流般肆意瘋漲。

那些令他日夜難寐，恨極愛極的扭曲欲/望。

幾度理智崩壞邊緣嚼碎咽下的苦澀。

人前人後小丑般的兩副面孔，全都在此刻有了安眠地。

叛逃蟲族的間諜，既回不去烏托邦，也無法在聯邦立足。

她會和他一起逃得遠遠的，逃到無人知曉的荒蕪星球，往後餘生相互扶持生存，再沒有任何莫名其妙的男人來打擾。

最後這條尤為重要的推理，讓籠罩在郎青身上的陰冷氣質，忽然就消散了。

她搭在他肩頭的手，仿佛變得無比灼燙，隔溫材質的作戰服都無法阻隔。

郎青忽地轉開視線，僵硬地推開她的手。

「你，到底想做什麼？」

蘇遙有點遺憾地嘆氣。

她都暗示這麼清楚了，這小子還防備得緊，跟她裝傻是吧？

到底還是來早了。

此刻的郎青才和她認識一年多，哪有前世共同出任務後幾次瀕死，互相救援後萌發的幽微默契。

現在，她和她只是個彼此稍微臉熟些，被她坑過幾次，又不小心在幻境裡呃……過一次的同事關係罷了。

「我誠意很足的，你不願意就算了。」

蘇遙整理了下衣襟，不耐煩道：「我用別的情報補全交易，今天就當我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