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紉佩心裡早把袁齊媯的祖宗都問候過一遍了,但因為謝蘭儀吩咐她要這樣做,最厭寫字的她也只好勉為其難一筆一划在這裡描摹,寫得手都酸了,兩條腿更是跪坐得都木了,正不知這樣的苦怎樣才是熬出頭。這時才算終於找到了一個停下來的藉口。她本來就一肚子氣,那眼淚幾乎就是現成兒,換個說辭便是:「陛下……」語帶泣音,其後哽咽道:「妾是害了皇后的罪人!」
劉義隆臉色一凜,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潘紉佩口裡這段說辭已經演練了無數遍,滾瓜爛熟,就等著見到劉義隆時說出來而已:「妾無知!聽說皇后生母有恙,尋思著幫上一把。所以那日跟陛下藉口要為阿弟娶婦,其實,娶婦哪用得到那許多!三十萬錢都送到了皇后那裡,我自己的體己才給了我阿弟。」
劉義隆冷冷問:「你敢騙朕?!」
潘紉佩很少見他這樣肅殺的神色,不由心裡一慌,竟把記得爛熟的詞兒忘了個乾淨,期期艾艾一陣後才又想了起來,可也不知道說了合適不合適。此刻她也沒有別的機變的法子,只好橫了心按照謝蘭儀的說辭來:「妾不是有心欺君。其實……其實妾是知道陛下來妾這裡多些,皇后心中一直不怡。可皇后畢竟是皇后,妾的私心……也想逢迎阿諛,討皇后的歡心……」
這又是帶些自誣,但是也是這樣不夠冠冕堂皇的話顯得更近人情。劉義隆臉色迴轉來,心裡狐疑去了,對潘紉佩就沒有那麼疾言厲色了,他放緩聲氣道:「你呀!終是不讀書之過!好心卻專門辦壞事!你怎麼不想想,皇后她……」他有些尷尬地把後半截話吞了回去,因為,故意慢待皇后,總是不把她的要求放在心上的就是他劉義隆!
如今,後悔也沒有用了。不過,聽了潘紉佩的辯解,畢竟皇后還是因心思重、想不開的緣故,斷送了自己的性命。潘紉佩還是他心目中那朵怯生生的平凡小花朵兒,蠢笨無知,人畜無害,好財物,喜恩寵,極容易就駕馭住的女人。
劉義隆看著她一筆五歲孩童初習大字時般憨傻稚嫩的字,不由想起了另一個人,不由發問:「謝美人呢?她如今在做什麼?」
潘紉佩老老實實說:「她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會子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也不知在做什麼。」
劉義隆道:「那朕去看看。」
滋畹苑偏側的一座,是謝蘭儀的住處,那裡尤其素淨。宮室里,白色的紗幕一層又一層垂著,時不時被風揚起一角,紗簾便如雲如霧縹緲,讓人恍若身處仙山。靠窗的矮几上擱著一張焦桐琴,劉義隆上前輕輕撥了撥琴弦,聲音琅琅,在簾幕中迴旋,餘音久久不絕。劉義隆聽到身後有人輕聲道:「陛下萬安。」
他回頭看看,果然是謝蘭儀,因為皇后大喪,她可以毫無顧忌地服素,而美人裹孝衣,其清洌潔淨如姑射山的神女,隔著幾重紗幕,尤其覺得其美貌如隔雲端,正是曹子建所刻畫的「纖雲蔽月」「流風回雪」的輕盈婉約、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
劉義隆失神好一會兒才想起美人還跪在自己面前,他收攝心神,想著她對自己的恨意,警覺檁然的感覺又上來了,說話便帶上了淡漠:「起來吧。你這段日子在做什麼?也在抄經?」
謝蘭儀款款起身,站在他的對面,長長睫毛遮著目光中的冷意,回答道:「妾不敢為皇后抄經,恐再醮之婦不潔,污了皇后清名。」她頓了頓,又說:「寫寫辭賦,追遠寄哀。」
劉義隆上下打量她一番,伸出一隻手道:「給朕看看。」
她倒也沒有拒絕,退到書案邊,取了一張素箋遞過來。劉義隆皺著眉,準備著看她的譏嘲,但漸漸容色轉變,竟然有些泫然。「……翰林雙飛燕,雙棲一朝只;歷歷游川魚,比目中路析。臨夏日於冬夜,忘百歲後蠹塵。室邇人遐,惟晨溜聽檐滴,朗月皎皎,哀吾生與誰獨旦?嗚呼!清商驚秋風,重纊悲歲寒。莊缶猶可擊,生死兩茫茫。生則當有長相思,死則當思復來歸……」(1)<="<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