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和不甘被這場大火燒盡, 安螣已經什麼都不剩下了。唯一能夠倚靠的只有身側的溫度。
凌邇見他看著自己, 把煙夾在了手裡:先去山下吧。」
她環住安螣的腰身, 輕嘆一聲:「你已經自由了。」
凌邇憐愛地順著他的長髮,將燒成灰的線頭從長發間撿拾出來。
安螣的白色長袍被燒掉了邊,吊墜也少了好幾塊, 看著有些狼狽。
面孔被火焰熏得發燙,凌邇的長髮被撥在一邊,滿不在乎地露出脖頸上的紅印,她的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一股漠不關心的散漫。雖然安螣比她高了一個頭, 看著氣勢比她弱了不少。
女士煙的香氣裊裊,安螣的喉嚨有些癢, 就著她的手吸了一口。凌邇的手掌很薄,掌根抵住他的下唇, 在張開的五指間,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幽深的黑色瞳孔被斂在薄薄的眼皮之下,連火光都暖不了她的眼底。
「……」他幾乎立刻咳嗽出來。
「不要著急,」凌邇順著他的脊背,「慢慢地吸。」
煙霧卷著唇舌,安螣的殷紅的唇瓣抿著菸嘴,半晌,他猛得吸了一口。
什麼都說不出來。
心情平淡得可怕,又或許是多年的期待被一次次磨滅,他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些兔死狐悲的落寞。
她帶著安螣下了山,把人安置在了家裡。
不知是走運還是格外偏袒,凌邇家居然安然無損,起碼從外面看,房子還好端端地立著,只缺了幾片瓦。
一路走來,安螣的腳心已經血肉模糊,碎石扎進肉里,他一聲也沒吭,疼痛對他來說微不足道。
讓他更加在意的是再也無法癒合的傷口。
所有在成為怪物之後被賜予的力量都在一點點流逝,到現在為止,他已經聽不見任何私密的心聲了。脆弱的皮膚被剮蹭出一道道血痕,下頷處也被尖銳的樹枝劃傷,看著有幾分可怖。
唯一能夠證明他過去的幾百年的只剩下那條蛇尾,它更像是一種殘疾的證明,似人非人,只能把他歸類於怪物一類。
凌邇將他的腳放在膝蓋上,用小刀挖出碎石,等到傷口被清理乾淨,她用乾淨的紗布包紮了傷口。儘管在外面做著和在螣村截然不同的工作,但她沒有白費凌明翰的教導,動作乾淨利落。
她將手清洗乾淨,摸摸安螣的臉:「睡一會兒吧,我馬上就回來。」
安螣下意識拉住她的手,凌邇回頭看,他掙扎片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頹敗地嘆氣:「……早點回來。」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挽留到底有多麼可笑。一次次地請求她不要走,但凌邇是關不住的,他的預感成真,忽然有一種石頭落地的安穩感。
原來能夠被為所欲為的,從來都是他。他所能掌控的不過是神廟之中那一方土地。在凌邇眼中,他是否只是一隻可悲金絲雀?膚淺怠慢,妄圖將不屬於他的天空搬入窄小的牢籠。
面具垂下的吊墜晃動,碧色的小蛇如整齊排列的淚珠。
安螣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倒在她的床上。
凌邇的房間和她本人一樣,乾淨整潔,許久不用的桌柜上鋪著漂亮的繡品。房間很小,但供一個十八歲的少女使用綽綽有餘,清苦的藥香從她的枕上傳來,仿佛許久之前月下相會的餘韻。
他忽然很想見她。
凌邇很忙。
她轉頭去了凌大伯家裡。
雖然是血脈相連的親人,這幾年他們之間也不相互走動了。凌明翰夫妻因為凌邇的事情記恨起了兄長,而凌大伯綁上了村長這跟金大腿,絲毫不把他們的仇視放在眼裡。
但得罪一個醫生的下場是很可怕的。尤其在他還是村里唯一深入鑽研草藥的醫生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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