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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走的時候,啞巴便同他一起走了。

我望著床前殷勤的黑芝麻糰子,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

由於失明太久,一點點的微光都覺得刺眼,所以葉太醫給了我一些眼紗,先是黑眼紗,後來眼睛適應,顏色便漸漸淡了下去,大約半個月,我便不再需要眼紗了。只是視力依舊未完全恢復,看東西模模糊糊的,秦信的頭湊到我鼻子前來,我才能看清他的臉。並且時時會有重影,一天總要閉目養神幾個時辰。不過總得來說,我是日漸好轉著。

視野越來越清,我活動的範圍就越來越大。先前只是在庭院裡轉轉,練練功,後來有時也隨著管家出門買菜,在街上聽風聲。如今還是兩邊僵持不下,其餘封地的王爺們都搖擺不定地,裝腔作勢地觀望,有猶豫不知那邊勝算大的意思,當然也有想搖擺著從兩邊多哄出點好處的意思。

皇上前幾日親自穿過目下被慕恆占據的地盤,去了幽州府,探望幽州王。以往這般狀況下,我都一定貼身護送,不知道這次代替我的會是誰。

秦信告訴我,直到走前,皇上還是沒有娶西戎公主。倒不是他不願娶,而是柔麗不肯嫁。西戎之人不同此地,沒有什麼男尊女卑的講究,這公主年紀雖不大,卻因為死了兩個哥哥姐姐,成了西戎國王的長女,相當於皇長子,這點主還做得了。我聽得打個寒戰——這小狼崽子該不是還對我念念不忘吧?

越想越可怕,索性不想了。

據說皇上此行,是王太師一手促成的。秦信這些日子總有些惴惴不安,說覺得王修廉有陰謀,故意支開皇上,想再對我們下手。

我心裡不怎麼信——皇上若是真有意護我,我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他們很清楚,我已失去皇上的信任,很難東山再起了,但若真對我下手,難免有忠於我的士兵譁變,為了多此一舉除掉我,冒著引發動盪的危險,實在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但是秦信神經兮兮的,非要我搬離府上暫避風頭。我想來想去,覺得爹死了,我一直沒能盡到孝子的本分,便說,那就去守墓吧。

墓前有搭好的小竹屋,只一間廚房和兩間臥房,所以下人便不能帶了。我在老管家和秦信之間取捨了很久,最終還是痛苦地選擇了秦信。走之前管家直掉眼淚,說從前老爺在時,少爺你就不愛回府,如今老爺去了,下人又遣散許多,這府邸真是冷冷清清了。

管家從我記事起就在府上,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從前爹權傾朝野的時候,他也跟著被捧上天,什麼樣的盛況他沒見識過,如今眼睜睜看著府上一夕蕭索,心裡必定不好受。我想到是自己沒能保住官位,便自覺慚愧,也不知道如何寬慰他。只見他抹了把眼淚,又哽哽咽咽地說:「自老爺去後,青兒白兒紅兒花兒一夜之間都失了神似地,如今死得只剩一條了。今天問人,說是魚兒食旺氣而生,想必這番變故,府上的運氣都耗光了。我老頭子苟延殘喘,沒什麼氣兒養著它,盼著少爺將它帶在身邊,今後奮發圖強,說不定能令它好轉。」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見我這些天閉門拒客,是個撒手不理朝政的意思,怕我就此消沉,所以拿我爹一直養著的魚兒來說事,其實是提醒我別辜負我爹。我明白了,轉念又想,青兒白兒它們平日看著只一味在缸中游,不曉世事的樣子,沒想到如今我爹撒手人寰,我這個獨女沒顧得上盡孝操辦後事,反倒是它們追隨而去,原來它們也是有靈性的。

我嘆了口氣,準備開口答應,秦信卻在一邊說:「哎呀老爺子,我們頭兒近來還不夠倒霉嗎?哪來的運氣養這隻祖宗,你快拿遠點,再粘上晦氣,幾下熏得翻肚皮了!」

聽了這話,我方才的感懷瞬間煙消雲散,叉腰對著這傢伙屁股就是一腳:「閉上你的烏鴉嘴,魚缸拿住,以後……」我把頭湊到魚缸上方使勁看了下,道,「以後青兒就由你來養了,要是它死了,唯你是問!」

秦信還想反駁,最後卻沒說話,只在喉嚨里哼了一聲,算是勉強接受了。

我們到了墓前住了三四天,也算是過了幾天清淨日子。因為保養得當,葉太醫那邊也是挑著最名貴的藥來給我,所以身子好得很快,略略運功,先前的功夫已經恢復四成。可惜眼睛好得慢,視物總還是像隔著層霧,而且看東西久了,便出現重影,得閉住眼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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