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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事與願違……他的身體很疲憊,精神上卻很不安寧。

瑟洛里恩在床上半睡半醒地躺了幾個小時,意識渾渾噩噩,但始終沒有真正睡著,只覺得腦袋又昏又漲,一股無來由的空虛感在胸口蔓延。

好吧,他猜自己大概率是睡不著了,但起來後也沒什麼事情好做(得承認伊薇特的諷刺也不是毫無道理的),只能繼續躺在床上,對著上方的床幃發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這件事如此在意——說白了,塞德里茨·歐根遠在千里之外,而按照黎塞留的說法,他是歐根公爵的獨生子,註定要繼承父親的爵位,此生絕大多數時間都必須待在南方,他們幾乎沒可能再見面了。

諷刺的是,他們之間的過去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瑟洛里恩·法比亞」不過是國王送給北境公爵的禮物,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取悅他的妻子,緩和凱洛家族與王室緊張的關係。至於希瑟心裡究竟是不是還有別人,根本不是他有資格去計較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胃袋因為飢餓而痙攣,喉嚨深處隱約能嘗到膽汁的苦澀。

瑟洛里恩本能地將身體蜷縮起來,在脆弱感襲來的同時,他也對自己感到惱怒——大抵是北境的生活過得太順遂了,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假如塞德里茨·歐根知曉了他這段時間以來的想法,多半會覺得很可笑吧?

說到底,他不過是收到了一條緞帶,得到了一兩句稱讚,居然就敢自以為是什麼特別的人……然而真正特別的人擁有一幅屬於自己的肖像畫,即便放在角落裡塵封多年,終究不曾被它的主人捨棄。

他側過身,靜靜看著窗外的天色從奶油般的柔白變成朦朧的昏黃,最後褪為靜謐的暗紫色,稀疏的霞光漂浮在天幕中,猶如夕陽下海浪沖刷邊岸時留下的浮沫。

良久,他聽見臥室的門鎖發出咔嚓一聲——只有一個人能這樣不經詢問就走入領主的房間。

「瑟洛里恩,你還好嗎?」希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簡妮告訴我,你沒有讓僕人把午餐送到房間裡。沒有胃口嗎?還是身體不舒服?」

他的聲音被掩蓋在被單下,聽起來悶悶的:「我挺好的。」

然而,當希瑟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感受體溫時——有那麼一會兒,他忽然感覺自己很孤獨,希望她的手永遠停留在那裡,永遠都不會離開——但那可笑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的自我厭惡。

她什麼也沒有許諾你,她對你好只是因為她是一個好人,而你卻因為這點隨手施捨的善意妄想讓她成為你一輩子的依靠,瑟洛里恩,你真是一條下賤的狗。

「應該沒有發燒。」希瑟似乎鬆了一口氣,「但你出了不少汗,我會讓他們準備好熱水,讓你泡一個澡。」

你沒必要對我這麼好,反正我根本不值得……瑟洛里恩很想這麼說,但又沒有勇氣開口,只能含糊地應了一聲。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被希瑟漠視的代價,自尊心這種東西對他而言太過昂貴了。

女僕進屋又離開,房間裡短暫地陷入了寂靜。

希瑟忽然開口:「如果是因為伊薇特,我代她向你表示抱歉。」

瑟洛里恩有點不明所以,隨即才意識到她好像誤會了什麼。

從時間點上來說的確有點湊巧,伊薇特的存在也確實令他感到苦惱……不過相比塞德里茨·歐根,就連伊薇特那張甜美(且虛假)的笑臉都顯得可愛起來了。

「雖然伊薇有時會表現得不太好相處,但在內心深處,她其實是一個善良的女孩。」

「當然……」瑟洛里恩表面應和,心裡卻翻了個白眼。希瑟或許是北境英明的領導者,但在關於妹妹的事情上,她可能比瞎子還要盲目。

不知是因為詞窮,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希瑟再次陷入了沉默——比上一次更加漫長。

「關於她的性格……是有原因的。」她嘆息一聲,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哀愁,「一切都要從五年前開始說起。」

瑟洛里恩過了幾秒才意識到「五年前」這個時間點究竟意味著什麼。

「毒龍劫發生後不久,西格德就在前線犧牲了。」希瑟繼續道,「我的父親拉格納必須留在北境指揮軍隊,只能將前往王都請求國王派兵支援的重任託付與我,可是……在我南下後不到半個月,毒龍便抵達了埃達城。」

「父親率領軍隊竭力抵抗,但也只是勉強拖延了兩天,最後他被毒龍吞入腹中,屍骨無存……父親死後,埃達城不出半日就徹底淪陷,昔日堅不可摧的白盔堡在龍焰中燃燒……」

說到這裡時,希瑟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沉重起來,在瑟洛里恩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身體已經先一步替他做出了決定,擅自握住了希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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