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那不會很髒嗎？」傑羅德皺著臉嘟囔，「王都人真是的，既不愛洗澡，也不愛洗衣服……」

「不會經常穿的，通常只是在重要的場合穿一次，隨後就束之高閣了。」瑟洛里恩說，「王室就有一件傳承了幾十年的紅色斗篷，是用硃砂染成的，而非常見的茜草。平日一直放在王國金庫的陳列室里，只有在國王加冕和大婚時才會拿出來，顏色至今都非常鮮艷。」

說到這裡，瑟洛里恩裝模做樣地清了清嗓子：「所以……從我剛才的解釋里，你有明白什麼嗎？」

「顏料很麻煩，還有王都人很髒。」

「我都說了這是染料……另外，我的意思是優質的染料需要具備'不易掉色'和'不易變色'兩個特點，而在這兩者的基礎上，如果染料的顏色足夠明艷靚麗，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從馬鞍袋裡拿出一個銅壺，將那幾隻蟲子的屍體裝進去。

「我曾在王宮的藏書館裡讀到過一本介紹染料的原材料產地及其製作工藝的書，上面提到了一個叫作'庫坎'的國家。據說他們會飼養一種特別的蟲子，名為'胭脂蟲'。它們渾身上下都是濃艷的血紅色，容易著色，卻不易掉色。庫坎人會將它們碾碎，然後做成昂貴的染料和貴族女性最愛用的唇脂，這種染料的價值等同於同重量的黃金。」

每逢盛夏，那些來自安托帝國的商船就會捎來這種染料，不僅量少，價格甚至還要再翻上一倍，但每年都會被王都的貴族們搶購一空。

「價值等同於黃金？」傑羅德露出了瞠目結舌的表情，「所以您踩到的這些蟲子也很值錢嗎？」

「只是有可能。」話雖如此，瑟洛里恩心裡其實有七八成把握——雖然那本書上沒有刻意提及，但他當時就意識到了，最好的染料往往源自某種生物的分泌物。

「可是……萬一這些蟲子有毒怎麼辦？」

「所以才需要對它們做更多的測試。」他答道，「首先是確認它們是否有毒。假設有毒的話，則進一步確認毒性的嚴重程度。有些毒稍一觸碰就會令皮膚潰爛，這種當然不能作為染料，但有些毒必須要吃下去或者接觸到傷口才會發作，這樣即使染料本身有毒，也還有使用的餘地。此外，我們也可以嘗試能否在不改變其顏色的前提下中和這種毒性。」

「原來如此。」傑羅德受教地點了點頭，「那您現在感覺如何呢？」

「……我的手指看著像是潰爛了的樣子嗎？」

「不像，殿下。」

「那不就得了。」他嘖了一聲，「不過有備無患，我還需要找幾隻活著的蟲子帶回去用於測試。」

如果有時間的話，最好能確認一下這些蟲子大概以什麼東西為食。據他所知，胭脂蟲只吃一種叫作「刺葉樹②」的沙漠植物，或許這些蟲子也很挑食。

在尋找蟲子的過程中，瑟洛里恩忍不住問道：「傑羅德爵士，所以你為什麼要冒著被哈康爵士打……呃，懲罰的風險帶我來鐵森林呢？」

雖然看得出對方很喜歡巨龍墳，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等回到埃達城之後，他有的是時間偷偷溜到這裡來，也沒必要特意帶上他。

聞言，傑羅德沉默了片刻（這對他來說很罕見），才低聲道：「在回答之前，我能先問您一個問題嗎？」

「問吧。」

「您是和公爵大人吵架了嗎？」

他不由得僵了一下：「談不上是吵架，只是……感情不總是一帆風順的。」

「那就好。」傑羅德大大地鬆了口氣，「因為我希望您和公爵大人能夠一直在一起！」

聽到他的話，瑟洛里恩不禁有些意外。

「公爵大人是一位很好的領主，她將這片土地從毒龍的蹂躪中拯救出來，還趕走了薩迦里人，是北境人的英雄，然而……那些想要接近公爵大人的男人，大多都是壞人。」傑羅德沮喪地說道，「我親眼見到過一名子爵前天晚上還在和浴場的洗浴女工廝混，隨後卻在宴會上用甜言蜜語向公爵大人獻媚，而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他們並不愛公爵大人，只是貪戀她的權勢和財富。」

不知為何，伊薇特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他們以為姐姐因相貌問題而受到非議，又剛剛被另一個男人拋棄，內心一定非常空虛，假若他們願意施捨一點愛，必然能讓她為之傾倒……

希瑟是一個觀察力敏銳的人，不可能沒有察覺到這些人的心思。

……也許這就是她經常下意識想要逃避感情的原因。

「但是您不一樣——您記得公爵大人送給您的所有東西，無論它們是否昂貴。即使感情不順利，您依然在思考如何做一些對公爵有幫助的事情。」說到這裡，傑羅德的語氣又重新活潑起來，「如果要論世上哪個男人有資格成為公爵大人的丈夫，我認為只可能是您！」

呃，顯然他還不知道黎塞留的存在……但瑟洛里恩內心還是為他的這番話感到觸動：「謝謝你，傑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