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苑來了,過來陪父皇坐坐。」他說著,稍稍抬高了些無力落在身旁的手臂,招呼他過來坐他旁邊,靖王的面容看著消瘦許多,臉頰都變得有些凹陷,一雙眼睛毫無生氣,只有苟延殘喘。
太醫說靖王如今便只能依靠湯藥,好在藥材不是太過於珍貴稀奇之物,太醫院裡庫存暫時有很多,但今後只怕難出殿門。
「您瘦了許多。」禾苑去抓靖王的手,輕輕捏著,搓著,揉著,歲月的痕跡無情刻在上邊,烙得禾苑心口發顫。
靖王稍微闔眼,慢慢道:「你這孩子,自己也瘦了許多。你病了,你母后也不同我講,不想我擔心。你這樣,我難道能看不出來?到底是隨了你母親,什麼都愛憋心裡,不同人講,連我跟你母后也一樣。」
禾苑一直凝視著他的臉,餘光掃到那呼吸微沉的胸口起伏,繼續聽道:「我聽你母后講,後日祭天游,你與阿秋一同去。」
靖王說著,稍稍睜開了眼睛,扯開嘴角微微笑了笑,禾苑立馬把目光挪開了,澀聲回道:「嗯。」
「這也挺好,阿秋是個好孩子。他同你就是個相反的性子,他話多,愛講,你倆正好。」說罷,又嘆了口氣。
興許是皇后提前給幫忙說了話,靖王也不反對,竟還覺得相宜。禾苑望回來與靖王相對而視,彎起了眼睛:「父皇,他真挺好的,也不用擔心我。」
兩人話了小半個時辰,禾苑來養心殿的次數不算多,和父皇在一起談心的次數那也是屈指可數,靖王說他像皇后,確是這樣。
內斂的情緒都藏在心裡,包括對那個存在於他腦海里的那個身穿戰袍恣意策馬的少年郎。
榻邊的窗上打了會兒秋雨,很快便又停了,皇后帶著剛出鍋的桂花酥過來,整個殿內的桂花香味更濃郁了,他們三個多久沒有這樣一起吃過茶點了呢?
「這些時日,可有什麼棘手的事嗎?」靖王咬了一口,問道。
他在養心殿的這些時日,幾乎都沒有再過問朝堂之事。徐章甫作為吏部尚書,很是盡心盡力在輔佐著,禾苑便道:「沒有,一切都好,父皇安心便可。徐尚書很是盡心,孩兒病中,諸多瑣碎事宜,他都已一一料理妥當,今早還專門過來述職。」
禾苑這樣說,有意抬徐章甫的意思,但卻聽道:「那李晏貞呢?」
「他請旨去洛陽平定土匪了,據說這段時日,土匪聚眾鬧事折騰了好幾次,地方官沒法子,就上奏了。」禾苑吃著覺得有點乾巴,皇后招呼芍藥去準備茶水。
很多次,靖王總是會特意「關心」一下李晏貞那邊的動向,禾苑也覺得很是奇怪得緊,以往追問過一兩次,都被糊弄著就過了,後邊便沒再問過。
這次,禾苑再一次試探道:「父皇為何多次提及李晏貞?」
靖王放下了手中的桂花酥,皇后用帕子給他輕柔地擦拭著手指,半晌,禾苑才見靖王長嘆一口氣道:「是個老臣了,開國至今,也就他陪著朕的時間最久罷了。」
芍藥端著茶水走了進來,擱在案上後便退了出去。
「人老了,都沒多長時間了。也不知道今年冬至的時候,還有沒有機會去梅林看一看。」江意秋的父母親就在那裡長眠,人在瀕臨死亡之時總會開始不由自主思念故人,年輕時同他一起走南闖北,征戰四方打下這片土地的舊友。
禾苑緘口不言,這是第一次,靖王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是對死亡的恐懼,摻雜著的是對舊友的思念。
屋外枯枝敗葉被雨水沖得散落一地,路過的人將它們都踩成了泥揉進了土裡。
——
昭陽打馬回來直奔太子殿,禾苑此時正好從養心殿回來。
禾苑打簾看到昭陽騎馬過來,小年激動喊了一句:「陽哥!」
昭陽跳下馬,沖小回了個眼神,走近馬車,道:「昭陽見過太子殿下,殿下看起來好了許多。那小大夫還真有兩把刷子。」
「我沒事了,你怎麼過來了?」禾苑笑著問道。
「哎,我主子不在這裡嗎?」昭陽有點詫異,一般他主子可是從來都守在禾苑身邊的。
禾苑聽他這麼問,想起昨夜江意秋同他講:「阿苑,今晚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要去校場那邊,一堆事撂著沒做呢!估計得忙活個一整天。」
「不在呢,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江府看看?」禾苑輕笑兩聲,昭陽看這情況,已經是瞭然於胸。
江意秋昨夜便回了江府,看著禾苑的身體好起來之後,他吊了好幾天的精神便鬆懈下來,到了自己寢屋後連鞋都沒脫,也沒去洗洗,倒床就睡,連帶著前一天晚上到現在總共酣睡了八九個時辰,他倆都沒見著他的人。
為著不吵醒他,禾苑緩步輕腳摸到了床榻邊,雖然外面天還亮著,但江意秋的寢屋黑得很,就是因為他睡覺的時候不喜光,帘子都給換了深色,再加上厚厚的布料,光就更難透進來。
第21章 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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