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脫口而出狠厲的四個字,沈塵塵有些心慌,連忙起身跪地道:「殿下息怒,方才詞不達意,是臣之過。」
君臣相交確是門學問,若是太過謹小慎微,之間必生嫌隙,可若又是鬆散過頭,怕是也會落得個目無尊主的罪名。
或許是因著斷續的夢魘無法安眠,禾苑今日的情緒頗有些急躁,方才並非是他有意,卻將沈塵塵嚇到跪地俯首。
他長嘆道:「坐下好好說,我知不是你,但你要同我講清楚。」
良久,沈塵塵還是不敢起身,似是有言,幾度張嘴卻又止住,禾苑又讓小年給他重新沏了盞茶,道:「不必嚇成這樣,這麼些日子,我是什麼脾性你應該有個了解了,不至於如此。」
話音落,沈塵塵俯首貼地而後又顫顫巍巍回到坐上,接過熱茶後飲了一口,皺了皺眉頭,又深吸一口氣道:「殿下,其實那位小兄弟倒在我家門邊,我早就瞥到了,他那時候,應當還有口氣在,但我……」
禾苑頃刻間便明了,沉默著聽他繼續道完那句話:「我沒有喊人來救他……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是怎麼想的,當我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咽了氣,我縮在屋裡好幾日,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那位小夥計的眼睛還未完全閉上的時候,他選擇了無動於衷。
本想還問一句,但禾苑攏了攏衣袖,未道出口。一盞茶後,沈塵塵留下了登基大典的捲軸,便匆匆退了出去。
小年在一旁翻看著那捲軸,做的是相當清晰有條理,連他這種小沒頭腦的都能看明白一二。
禾苑睫羽垂著,望著地上的氍毹出神,小年連叫幾聲都沒應。
有人要陷害沈塵塵這事兒太過明顯,但據沈塵塵方才的陳詞,都過了好些天,線索大都被雪給抹了個乾淨,再想找出真兇怕是有些難。
他攥著帕子沉思許久,今日的湯藥到了跟前,小年低聲道:「殿下,我覺得他還有話沒說。」
禾苑嗯了一聲,接過碗擰著眉飲完,苦味瞬間在口中蔓延開,甚至有點發酸。
念及之前喝藥時,江意秋給他備的甜豆腐羹,這會兒苦得心裡都酸得緊。
「你有時間就去他家周圍轉轉,或許能有什麼發現,他這麼畏手畏腳的,許是生怕得罪了人,才悶著不吭聲。」
「殿下這般照拂,他卻還如此生疏。」小年嘟囔著,心裡還有些不快。
禾苑連帶著吐出的氣都有些發苦,怎的今日的藥這麼難喝,偏頭問道:「今日熬藥的時候是不是忘記放飴糖了?」
「啊,是御醫交代的,不可加飴糖,說是會影響藥效。」
小年拿過碗,看了看底下的藥渣,反應過來今日似乎是禾苑第一次嫌藥苦。他撇了撇嘴,轉過身捏著碗遞給了侍女。
禾苑聽著晃動的珠簾發出的清脆聲響,同江意秋發間散落的珠玉一般,美的不是玉,是人。
營帳里,江意秋正站在地圖前,雙手叉腰低垂著眼,忽然聽見昭陽進來的腳步聲。
「主子,原以為你只給他一個千戶的職位,他會不滿。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這小子還有點意思。」
江意秋目光沒動,「怎麼說?」
「上次過招,他的刀法與我不相上下,可能是想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畢竟大傢伙兒的都看著。所以才那麼著急,被我抓住破綻。原以為他會計較,可照這幾日下來,他一點兒沒當回事啊。」
齊軒作為合州州府齊海忠的嫡子,雖然不是兄弟里最大的,但身份卻是最尊貴的。
他幾次三番央求齊海忠讓他去做將軍,領著合州的守備軍赴往前線殺敵,奈何齊海忠不同意,先不說合州守備軍的素質如何,就是要赴前線,那一般也輪不到合州,西北邊有咸陽做盾,正西方有涼州精兵強將,完全用不上合州的這點兵力。
齊軒聽聞江意秋此行過合州,愣是在齊海忠寢屋裡鬧了好幾宿才讓他父親同意把他送到江意秋軍中。
「是個可愛的小朋友。」江意秋手指戳在地圖上,似是沒在聽。
昭陽望著江意秋指腹的位置,見其在上邊遊走不定,遲疑道:「今晨收到霍淵的信,主子可是覺得洛陽有變?」
「你還記得上次在綺羅殺的那批人嗎?」
昭陽看著江意秋甚是嚴肅的神情,道:「記得,當時皇城突然起了疫病,他們便出現了。」
江意秋的手離開了桌面,抱在了胸前,沉聲道:「李老狗若是想用調虎離山,在綺羅用些雜兵拖住我們,完完全全可以趁此機會繞過綺羅直逼皇城,可是他卻沒有。我們趕回去的路上連只蒼蠅都沒見著。」
「想來應當是有人給他捎信,可是我至今想不通,綺羅那批人是怎麼把信送出去的?」
昭陽努力回想著那日的情形,江意秋勸降未果,對方先射出了箭,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混亂中也不太記得是不是有人放出了信鴿,可若是有,山頭的弓箭手不可能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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