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拜見乾聖王。」
他邊說還作勢要屈膝,江意秋連忙過去打住,一抬手臂扯到新傷,連眉毛都跟著抖三抖:「……董神醫不必拘禮。」
說完又轉頭強裝鎮定道:「昭陽,記得去讓軍匠給打個木椅,有輪子的那種。」
董凡雖年事已高,但耳朵還是健康,連忙拱手,未曾抬頭,「這恐怕不太合適,老身只是一介布衣,怎受得起乾聖王這般照拂?」
老人說話的語速很慢,聲音沙啞得厲害。
「救過千萬人性命,董神醫自然受得起。」江意秋親自給董凡推了一把木凳子。
帳里的陳設簡陋,董凡四下望了望,主帥的營帳並不比路上瞧過的那些精貴很多,他習慣性地捋著自己的美髯,眼神注視著江意秋一雙明亮的眸子。
江意秋稍微轉了轉腦子就知道這董凡怎的突然改了主意,那涼州的州府大人與董凡之間不過就是親戚的朋友那種微不足道的一點兒情誼。
他心道雖然自己軍功無數並不在乎這一次的得失,但董凡若能就此因著這麼一層薄薄的關係能去皇城,也替他省了事。
有點兒像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昭陽看著自家主子發呆,又見那董凡也一直盯著江意秋沉默不語,只是臉上掛著一抹難以揣測出來的笑意。
他端了杯熱茶,遞給了董凡。
董凡依舊帶著笑著接過,臉上的皺紋團在了一起。
昭陽手肘拐了拐那個走神的人,江意秋這才意識到,臉側過來發現董凡正不加掩飾地打量著自己。
「我……可以稱呼你『小秋』嗎?」
董凡雙目間透著和藹,那種感覺讓江意秋覺得那打量的目光也變得不再讓人抗拒,心裡居然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而江意秋出口的答應讓昭陽瞬間繃緊了腦里那根弦:「當然。」
江意秋抬手,示意他用茶。
董凡的手顫抖不已,只泯了一小口,沙啞著嗓子道:「小秋若是不嫌,可否喚我凡爺爺?」
昭陽眉毛一抖,方才在路上可看不出來董凡這把老骨頭是專門來找抽的。
居然敢讓江意秋稱呼他「爺爺」?
江意秋啞然,嘴唇張開卻沒有聲音,他望著那張蒼老的臉,只見那董凡眼角含了濁淚。
他擺手,昭陽將茶壺放下,將火盆往董凡身側移近了些,便退了出去。
「你的母親,閨名叫『方舒』。」
聞聲,江意秋瞳孔驟縮,側臉驚愕地望著董凡,半晌才遲疑地問道:「您……怎麼知道?」
他聽見董凡的聲音愈發顫抖,「她是我養了十幾年的閨女,我如何能不知?」
江意秋倏地起身,手臂卻用力過猛,傷口處熱流湧出。
他眉宇皺起,腦子裡又響著一陣陣鳴音,竟不知自己還有個爺爺尚在,而且還就是自己急著要找的那個名醫。
他望著那張已經老淚縱橫的臉,仍舊沒法全然相信,卻也直覺老人確是真情流露。
那陌生的面孔讓江意秋不知所措。
董凡凝望著江意秋那張神似自己養女的臉,恍若見到了方舒的影子,如今這把年紀的人再經受不起這樣的痛楚,他沉默著將準備好的藥膏以及從藥鋪里新抓的藥材放在了簡陋的桌案上。
他起身,緩慢朝江意秋走過去,江意秋看他走得艱難,邁步去接。
「孩子,身上有傷得注意一些,傷口反覆被來回刮蹭,留下的疤痕就再難去掉了。」
董凡揉了揉眼,引著江意秋坐回去,準備拆了紗布重新給他上藥。
江意秋聞著桌案上這藥的香味有些熟悉,只看董凡手裡一番動作,不似方才因著激動那般劇烈抖動,一邊又聽見他嘴裡緩緩念叨著:「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沒這般高呢。」
「上次?在哪裡見過我?」
這是江意秋沉默良久問的第一句話。
董凡拆完後看見那深見白骨的口子,本就褶皺遍布的額頭,瞬間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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