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話罷,就聽「咚」的一聲響,菸斗敲了敲,高殿上傳來一個慵懶的女聲。
「一群蠢奴,幾時挑過合本座心意的?」
她說話跟嘆出來的一般,低沉遲緩,仿佛多說幾個字兒就要咽氣了。
「不會不會,陛下您瞧了就知道了。」
應話的是個鮫人,方才在關口處還頤指氣使,見了旱魃便開始低眉順眼起來。
旱魃道:「哪裡的妖?」
鮫人道:「落霞谷的。」
「無主之地啊,」旱魃一聽,頓時意興闌珊,「瞧瞧吧。」
鮫人立刻拱手道一句「屬下遵命」,直接就往沈疏這兒過來了。
「師尊,這可如何是好?」沈疏退去幾步。
溫濯一甩含光劍,收臂對準了晃動的轎簾。
「殺了他。」
「不行不行不行,」沈疏趕緊攔住他,「師尊,咱們這可是在別人家的地盤啊,您不是讓我不要莽撞行事嗎!」
明明來之前還教育他……
手裡的參商劍也開始抗議:「不行,我不敢啊,為什麼要殺人!!救命!」
溫濯看了沈疏一眼,說:「小滿可是想到辦法了?」
沈疏果然有辦法,他眼睛一轉,抬手叩了叩喜轎的廂面,沖外頭喊道:「女君不再考慮考慮?」
鮫人替她回答了:「考慮什麼?北部是女君的地盤,你沒有資格談條件!」
沈疏笑道:「女君身份尊貴,我不想讓您吃虧呀。」
「怎地,你是缺胳膊少腿了,能讓陛下吃什麼——」
「讓他說,」旱魃抬起蛇尾抽了他一巴掌,「別搶在本座前邊講話,賤東西。」
「哎喲,」沈疏暗道,「這麼凶呢?」
這巴掌聽著就跟魚拍岸似的,抽得輕巧,激不起水花,可蛇尾一挪開,就如同鐵鉗一般往鮫人臉上烙了一個尾巴印。
沈疏湊在簾縫間觀察,看得一清二楚。
那印子「噌」地一聲無火自焚,不多片刻就將鮫人的麵皮融成了蠟油,一滴滴地往下滲,皮下猩紅的血肉很快就暴露出來,又被印子炙烤得焦黑,看上去可怖極了。
他看得悚然:「什麼東西,好噁心……」
這哪裡是尾巴,簡直是潑上臉的硫酸!
「旱毒,」溫濯眉頭皺起,低聲道,「她能以一己之力讓整片岐州淪為赤地,妖力恐怕比之從前我認識她時,還要強盛。」
沈疏一驚:「師尊與她打,可有勝算?」
「放心,」溫濯微笑道,「師父定然能護住你。」
溫濯說放心,那就是真的放心了。
大乘期的修者不多,每個都是獨步天下的高手,雖然他總覺得溫濯每回都在放水,但他應該不捨得讓自己死。
應該吧。
一旁受刑的鮫人不敢叫痛,冷汗都把髮鬢的魚鱗給浸濕了,他一把托住融化的人皮,連滾帶爬退去了一邊。
旱魃懶聲道:「好歹是本座大喜的日子,說吧,說得本座高興了,許能給你個好聽的封號。」
沈疏思索了會兒,說:「女君澤被北境,靈州眾妖自然都是心馳神往。」
「只是太不巧了,在下於庚子年婚娶,已經喝過交杯酒,枕過合歡被了,如此不潔之身,恐污了女君的尊名呀。」
溫濯聞聲,側過頭來看著沈疏。
庚子年,婚配。
今年恰好就是庚子年了。
旱魃瞥了被抽的那鮫人一眼。
「是麼?」
「陛下!」他驚恐萬狀地看著旱魃,撲通就跪,「屬下不知啊!」
她瞬間面露煩躁,隨口打發道:「烹了去。」
座旁兩個高大的護衛立刻上前押了鮫人,他驚慌地爬到旱魃跟前,邊哭邊央求道:
「陛下,陛下您不要聽信此妖一面之詞,他都是胡說的啊,他不想當您的——」
旱魃笑了一聲,拿菸斗燙了一下他的腦袋。
「不想?」
鮫人當即意識到失言,趕緊搖頭。
「沒有,沒有的,靈州沒有不想嫁予陛下的妖……」
此刻他再說什麼都是無用了,旱魃閉上眼,不耐煩地揚了揚手,這可憐蟲立刻就哭喊著被架上了宮殿中的一串鎖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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