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溫濯說話也忒直白了些。
尋常師長若是跟自己的徒弟做了罔顧人倫的事情,寧可要把這事兒爛在肚子裡,怎麼溫濯就這麼特別,上下嘴唇一碰,那點兒沉疏還想藏著掖著的小秘密全給透露乾淨了。
沉疏無奈地鬆開手,嘟噥道:「算了,講就講吧,反正宗門也沒了。」
溫濯雙手捏住沉疏的臉, 笑道:「你說不願師父這樣說, 那下回我就不說了。」
溫濯捏他臉,捏著就起勁,分明凌厲淡漠的丹鳳眼竟也染上了柔情。
「看在昨夜盡興的份上,」他淡笑著,微微傾身,低聲道,「小滿,莫要責怪師父了。」
沉疏感覺自己被調戲了,他幽怨地看了溫濯一眼,覆住他手,不情不願拿臉往溫濯手心蹭了蹭。
「心眼可真壞,」他半垂下眼,說,「故意這樣說,難不成我當徒弟的人還能指責師尊的不是了?」
溫濯唇角勾起笑,說:「若是想指責,師尊也願意聽,願意改。」
沉疏也不甘示弱,沖溫濯回以笑容。
「師尊指責我,我也願意聽,願意改呀,」他湊近溫濯耳邊,咬他一口,「就是怕你捨不得。」
天機見他們自顧自聊上了,忍不住輕咳一聲,打斷了兩人的卿卿我我。
「大軍壓境,清閒日子還是等送走了山腳那尊大佛再過吧。」
沉疏聞言,和溫濯對視了一眼,這才雙雙放下手,然而誰都不肯就這麼結束了,默不作聲又在衣袖下掩著牽到一起。
夜裡的雨一直下到現在。
白玉京外籠著一層翳雲,雲里裹著沉重的雨往下墜,叫人分不清黑夜白晝。
三人一出殿門,溫濯很快就掐了咒訣,施法攔了落下的雨,這才沒讓他們被淋個透徹。
沉疏抬劍蓄起一點水珠,凝神一看,道:「黑色的雨?」
「不是雨,是旱毒,」溫濯稍稍昂首,眺望山門的方向,「百年前的岐州大旱,正是從這一場雨開始的。」
沉疏聽陳商提起過,在鳴金之戰後,這個時代發生過一場長達百年的旱災,百年以來,岐州一直都只能靠太清宗的布雨法陣來接濟。
沉疏疑惑道:「太清宗該是有些善良之士,為何會成了如今這個腌臢之地?」
「應龍在位這些年,宗門中願意下山布雨的修士皆是主張避戰的黨派,」溫濯攏起袖子,緩緩走下台階,「我離開的百年,已經被應龍處理得差不多了。」
天機跟在後邊,不咸不淡地說:「當初我就勸你,不要去閉關。」
溫濯看她一眼,道:「不閉關,莫非要救世?」
天機道:「不救世,你怎麼飛升?」
溫濯抬手觸碰了一下沉疏的劍刃,緩聲道:「若是天道無為,我也不必順應天道,還不如好好盡些人事。」
沉疏翻劍一收,壓住了劍口,唇角揉開一個笑意。
「師尊說得在理。」
天機搖搖頭,輕嘆口氣。
「這心尖兒上長了個人,怪不得你修不了無情道。」
沉疏感覺天機這是在陰陽怪氣,撇了撇嘴,御劍一橫,帶著溫濯踩上了參商劍。
「真是不喜歡她,」沉疏小聲嘀咕,「師尊,你之前和她真沒什麼矛盾?」
參商劍緩緩升起,朝著山門的方向飛去。
「沒什麼矛盾,」溫濯說,「只是這世間多數人都追求得道成仙,我這樣選,的確有違世道倫常。」
沉疏笑道:「我就不覺得,我覺得師尊說得好極了,去天上當神仙,不如在人間當神仙,你我安然此生,這多好呀。」
溫濯也泛起笑意,牽住他的手。
「嗯,很好。」
從白玉京到山門,哪怕是御劍飛行也要足足一刻的時間,一行人臨近山門時,天穹的翳雲就幾乎要壓迫到頭頂,漆黑的雨扯出濃重的霧,如同白骨森森,環抱在空氣之中。
沉疏感覺這場旱雨快把氧氣都給澆沒了,哪怕入了秋,渾身竟覺得燥熱難耐。
壓抑、沉悶。
山門前,手持長戟的鮫人已然列陣齊排,站出了一個方陣,中央一台大轎,黃羅蓋傘下躺著一個青衣倩影,半張匿在黑暗裡,看不分明。
沉疏目力絕好,只消這半張臉,就已經認清了此人。
「池英?」沉疏皺眉道。
天機道:「這麼長時間,奪舍術已經完成了,旱魃如今有了池英的肉身,行動起來會更方便。」
沉疏笑道:「也是,一條蛇尾巴哪有兩條腿跑得快。」
話音剛落,只聽那黃羅蓋傘下傳來悠悠女聲:「這麼一條蛇尾巴,可是天道賜我唯一的法寶了。」
鮫人順勢掀開傘,旱魃果真已經化了少年之身,手裡把著一桿菸斗,口中吹出寥寥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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