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濯感受到鐵鏈的松解,想站起身,身體卻一下子脫力,跌到了徹骨寒冷的天池中,砸開了水面的細冰。
天樞閣的小童跟在巡衛身後,抱著溫濯的衣袍跟了上去。
「溫宗師,」他稚聲道,「天寒,快穿上衣服吧。」
七日前,他叩門去求了溫濯,求他救救自己的爹娘,沉疏獻祭靈核之力帶走了岐州的妖后,他們一家人才得以團聚。
溫濯的肢體被凍得有些僵硬,他接過衣袍,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嗓子卻被寒風割壞了,一時間發不了聲。
小童趕緊從懷裡捧出一瓶藥,遞給溫濯。
「溫宗師,這是驅寒的藥。」
在這一聲里,溫濯喪失的意識終於回籠,他一下瞪大了雙目,攙住那小童的肩膀。
「小、小滿……」
聲音沉鬱,如鯁在喉,嘶啞得幾乎辨不清字句。
小童似乎被他嚇到了,他恐懼地看著溫濯的雙目,身子微微顫抖著。
但他很快就重新鼓起勇氣,踮起腳,湊到溫濯耳邊,小聲道:「沉仙君還在靈州的邊境,溫宗師快去接他吧,我爹娘會在岐州邊境接應的。」
溫濯一聽,眼神倏地重新亮起光芒來,他用力點了點頭,接過小童手裡的瓷瓶子,倒了幾枚丹藥出來,直往喉間咽下。
沉未濟還活著,還在等他。
小滿還在等他。
穿了衣袍,他很快召動含光劍,順著小童替他打點的路徑,從太清山悄悄跑了出去。
從太清山到靈州邊境的路並不短,哪怕是御劍飛行,尋常也需要三四日,何況如今暴雪紛飛,需要的時間更久。
但溫濯實在是太著急了,他日夜不休地趕路,最後竟是趕在旭日東升前到達了邊境。
他落下劍,目光不移地望著這片土地。
遮天迷地的雪把戰場的硝煙餘燼也埋了個乾淨,凜冽的朔風颳在人耳側,連髮絲都要結成冰了。
禁制已經不見了。
溫濯的呼吸變得很慢。
這裡除了蒼茫大雪,竟是了無人煙。
小滿呢?
溫濯感覺眼前一黑,身體一時沒支住,跌跪到了雪地里。
太長時間的勞碌已經讓他的身體到達了極限,渾身的力氣像被泄走一般,從足底僵麻到全身。
他一咬牙,含光劍往地上狠力一刺,攙著劍爬起身。
他要找到沉疏。
溫濯咬著唇,把這句話當作了信念似的,強撐著身體,繼續在擦黑的暴雪夜中努力尋著沉疏的痕跡。
一直到天際緩緩升起一抹金輝的時候,溫濯趕到了落霞谷。
「雲舟……」
在這裡,溫濯終於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他快泯滅的神識一下子重燃了火。
溫濯立刻循聲望去,卻在看見沉疏的一瞬間,大腦一下就成了空白。
他幾乎氣斷聲吞,張了好幾次口,喉嚨間也只能逸出不成語句的殘聲。
他緊繃的弦好像在這一刻,「嘣」地一聲,斷開了。
沉疏在那裡。
他衣袍破敗,傷痕斑駁,身邊放著那把折成兩半的參商劍。
人像是被扔在血池裡泡過似的,一眼望過去,渾身竟找不出一處完整的皮膚。
他此刻正跪坐在雪地上,雙目緊闔,不停地往地上摸索著什麼,口中還喃喃地喚著溫濯的名字。
「雲舟……」
聽到這聲「雲舟」,溫濯才意識到自己還不能倒在這裡,他踉蹌著跑過去,跌跪到沉疏身邊。
「小滿……」溫濯抱住沉疏的肩,澀聲喚道,「小滿!」
可近了看,溫濯的心都要被刀割碎了。
沉疏雖然合著雙目,可整個眼眶周圍分明爬著一道猙獰的刀口,這傷口不淺,如今因為霜凍,幾乎已經潰爛開來了。
他要疼死了。
沉疏最怕疼,溫濯知道他這個小毛病。
沉疏被溫濯抱住的那一瞬間,神色一愣,茫然地四處摸了摸,從他的脖頸摸上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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