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尊恐怕是想說我麻木不仁吧?」相蕖冷笑一聲:「你既然知道我乃妖修,就該明白,我們妖修天生如此滅絕人性!」
他話音未落,露殺劍倏然疾速俯衝,海風頓時把相蕖吹得眯起雙眼,才張開嘴就被咸腥的冷風塞了個滿。他說不出話來,不過幾息之間,露殺劍猝然一抖,將他拋入海中。
相蕖喝了兩大口咸腥的海水,裝作被嗆到的樣子浮出海面,一抬頭,便看到乘嵐正立於頭頂空中,露殺劍已不知去向。
他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險些露餡,幸好自己反應快,連忙掐了個避水決。
乘嵐並未低頭,相蕖只能看到他高傲的、惹人厭煩的下巴和腳底。那稜角分明的下巴動了動,他聽到乘嵐平淡的吩咐聲:「到了。」
到了?到哪了?分明是惱羞成怒把他扔海里了!明明一早就說了恕他無罪的,人修當真是朝令夕改、不守信用!
相蕖氣得咬牙切齒,心中狠狠給乘嵐貼上了言而無信、小肚雞腸的印象。
然而他一轉頭,便看到不遠處雲消霧散,星點亮光從逐漸黑沉的夜色中浮現出來,勾勒出城池樓閣的輪廓。
……原來還真到了。
乘嵐也落在海面上,踩著海浪向撥雲見月的海島小城走去。
夜風洶湧,捲起一波又一波驚濤駭浪,原本是能把相蕖拍個七葷八素的,可隨著乘嵐一步步邁出,他的身後留下一條水平如鏡的軌跡。
相蕖不管是不是給自己準備的——畢竟這裡也沒有旁人,想來應該是吧?他頓時降了幾分火,也不矯情,連忙跟上乘嵐的腳步。而他身後,滔天巨浪再次揚起,卻好似有靈性般地只虛虛咬著他的足踵。
兩人在一片岸礁綿延處上了岸。
相蕖好奇地東觀西望,不遠處的海里依稀可見一排紅亮的光,在海風肆虐中微微搖晃,卻不曾熄滅。定睛細看,原來是個用火靈石照明的碼頭。
而舉目四顧,城中的萬家燈火竟然全是火靈石的亮光,構建起一片流光溢彩的赤色小城。
這就是魔域?此地皆是遭正道仙門所驅逐甚至通緝,才狼狽逃至此地的魔修,他本以為該是個破敗滄桑的地方,卻沒想到看起來也算得上繁華——畢竟能把火靈石當路燈用的,雖然還不至於是煮海為鹽,但也絕對算得上財大氣粗。
乘嵐將他環顧四周的動作看在眼中,默默地給了他一會欣賞的時間,突然沉聲開口:「我想收你為徒。」
相蕖差點在平實的砂石灘上栽了個跟頭,他身形一晃,沉默了片刻,緩緩抬手捏住了自己的耳朵,他懷疑自己是淌了海水泡爛了根,以至於耳朵犯了幻聽的毛病。
誰料乘嵐只當他沒聽清,還一本正經地重複了一遍:「若你願意,我想收你為徒。」他微微一頓,竟然又補充了一句徵求之言:「你可願意?」 似乎在表示一種尊重。
相蕖定定地看著他,詭異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許久,他才憋出一個字:「啊?」
他是真的有點搞不懂了。
四大仙門誰人不知,照武真尊雖然年逾三百,在雲觀庭也混到了太上長老的輩分,卻是一個親傳弟子都沒有,何其門第凋零,何其可惜淒涼!
相蕖怎麼也想不通,這個讓照武真尊突然興起了收徒傳道欲望的,居然是自己?
他自然打定主意要拒絕乘嵐,畢竟這話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他甚至還在懷疑是不是識海又除了什麼毛病。
況且,他可是要報仇的——原本他殺乘嵐,那是三百年後遲來的正義執行,是有仇報仇理所應當。可若是拜乘嵐為師,那他豈非成了欺師滅祖的卑劣小人?絕對不行!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從不曾在意人修社會規則中的「尊師重道」這四個字的自己,一想到「欺師滅祖」的可能性,就心生強烈的反感和抗拒——或許,這又是冥冥之中的感應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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