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時衝動故意頂撞,實則心中自覺此話毫無殺傷力,蓋因目前看來,乘嵐他……確實是個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卻不想乘嵐竟然為之呼吸一窒。
「……我……」乘嵐張了張嘴,才知道自己的聲音竟然沙啞至此,他閉上雙眼,試圖按捺住翻湧的心緒。
這句指控他如此熟悉,險些將他帶回了三百年前的那個午夜,那時他跪在榻前,就如現在一般,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相蕖見他不答,登時目瞪口呆,這才覺得有幾分不對勁了。
難道乘嵐真的做過什麼虧心事?比如,他的眼睛……腦中剛冒出了這個可能性,他的眼前卻是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
微風乍起,送來了乘嵐有些飄渺的低語:「是我問心有愧。」說著,他輕輕抬手,縛在相蕖周身的魔氣煙消雲散。
相蕖卻已顧不上了。
仿佛是雙眼遭人生生掏出,又像是有人把他架在烈火上烹煮,他痛得縮起身體,無法控制地想要呻吟出聲,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雙眼——並且也成功做到了。
他才突然意識到,他的身體已然自由了。
乘嵐亦是驚訝,連忙伸手去扶他,口中連聲問:「怎麼了?讓我看看……」
「別碰我!」相蕖大吼一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若非現在正用自己的手捂著臉,他還以為乘嵐趁花之危正在挖他眼珠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睜不開眼睛,卻無端地想起了「蓮火焚心」四字。
可他分明已經找到乘嵐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猝不及防地,在乘嵐握住他肩膀的一刻,透過手指的縫隙,他看到了乘嵐面色焦急的臉——他的視力回來了。
乘嵐在他眼前,眉頭緊鎖,口中連聲喚著他的名字:「相蕖!」
喚聲如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激起圈圈漣漪,乘嵐的輪廓也如水中倒影般蕩漾起來。待得波光平息,他眼前平白換成了另一個人。
眉眼分明還是乘嵐,可眼前人髮絲凌亂,末稍處甚至有被火焰燎過的痕跡,額角眉梢添了幾道傷口,臉頰上也沾了煙塵,看起來灰頭土臉,十足的狼狽。
乘嵐深深地看著他,良久,那雙眼中有了晶瑩的淚光,顫抖著說:「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
他看著乘嵐,無端地心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又是酸澀,又是苦楚,偏又有幾分滿足。
他聽到自己的心裡附和:是啊,我怎麼忍心這樣對他……
「相蕖!」乘嵐一記爆栗敲醒了惝恍迷離的相蕖。
「你怎麼了?清醒過來沒有?」乘嵐連聲關懷,說著,用真氣再次檢查他的狀態。
相蕖神不守舍地喃喃道:「我怎麼忍心……」他一頓,遲來地感覺到額頭一陣疼痛,態度突然轉了個大彎,不明所以道:「我怎麼了?」
他盯著乘嵐來回打量,實在沒法想像乘嵐居然也會露出那般受傷又令人心碎的表情,更不理解乘嵐居然能說出這麼楚楚可憐的軟話。
乘嵐這才注意到他神采奕奕的雙眼,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兩秒,終於放鬆下來幾分:「你的眼睛恢復了?太好了。」
說著,他抬手伸向相蕖,相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藏官刀竟然又到了自己懷中。
但相蕖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了乘嵐握著刀還未來得及抽走的手腕衣袖:「你和紅衝到底是什麼關係?」
乘嵐的動作一頓,似乎有些不耐於相蕖再三提及,但還是回答道:「說過了,我殺了他。」
他已同無數人重複陳述過無數次這個現實,如今心境倒是平靜,好似只是在說一句:早些安歇。
「我不問這個。」相蕖直視著他的雙眼,沉聲說:「我問你們的關係。」
不等乘嵐回答,他仿佛查籍貫一般地滔滔不絕起來:「你什麼時候認識的他?在哪裡?怎麼認識的?」
乘嵐沉默片刻,面色不悅道:「與你無關。」
「怎麼會與我無關!」相蕖脫口而出。
見乘嵐投以懷疑的目光,他靈機一動,連忙找藉口:「他的刀都把我害成這樣了,我當然有資格問點什麼,況且……」他微微一頓,終於道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關鍵問題:「你們反目成仇,到底是因為別的什麼,還是文含徵?」
他說著,便全神貫注地觀察乘嵐的神色,期冀於從乘嵐細微的表情變化之中捕捉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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