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對於修士來說,還有比成仙更重要的事情嗎?就連活著,似乎也沒有成仙重要,否則,又怎麼會有人死了也不肯放棄,硬要另闢邪路,修習鬼道。
從前,被掛在權衡上的是乘嵐的仙途,和一條必死的性命。
或許是紅沖沒得選,或許是他心中早有偏重,他選擇讓乘嵐成仙,有過猶疑,卻不曾後悔。
一朝將乘嵐的命與仙途同樣置於秤上,終於將他詐出來——原來他也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騙得過自己的心,卻騙不過另一雙並無神通的雙眼。
這誓言大抵令得乘嵐陡然安心下來,儘管眼中氤氳未散,唇邊的笑意卻再也沒有淡去。
隔著衣袖,他摩挲著石鐲,終於抽出心思來,留紅沖獨自怔忪。
而這邊撇開心事,乘嵐才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二人方才在識海中交流,一刻未有出聲。雖然時間過去並不算太久,但孔憐翠還一直在面前被晾著呢。
方才乘嵐先是氣勢陰沉,又莫名其妙地突然露出微笑,孔憐翠看不見,卻能敏銳地感知到乘嵐未加掩飾的情緒幾經變化,以為乘嵐不是終於無法忍耐,就要立刻對自己出手,便是想出了什麼更折磨的毒計。
孔憐翠冷汗岑岑,趕在乘嵐開口之前搶先道:「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乘嵐不料還有意外收穫,原本的動作一滯。
只聽孔憐翠終於咬牙切齒地開口:「他答應我令師兄復生,並非什麼鬼修邪道,而是真正的死而復生,所以我才……」他的聲音低了許多:「我才會按他所言,引你上山,竊藏官刀。」
但他微微一頓,連忙仰起頭道:「但為什麼要你呆在山上,我也不明白——甚至這與你的計劃也相符合,這又有什麼不好的?」
計劃相同,若非二人當真心有靈犀至此,安排了完全對應的後手,便是對方早已盡在掌控,讓乘嵐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踏進了陷阱。
被孔憐翠這麼胡攪蠻纏的一番瘋言瘋語,這竟然還能被說成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
乘嵐心裡惱火得緊,沉聲道:「懶得與你廢話!你要說的就只是這個?死而復生,這種虛妄之言你也會信?真是愚蠢至極!」
遭乘嵐如此痛罵不打緊,可「虛妄之言」四個字著實刺痛了孔憐翠的耳朵,登時怒火上涌得又顧不上害怕了,張口就是回嘴:「死而復生?虛妄之言?真尊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好像從前與我請教奪舍邪道的,竟然是他人不成!」
「奪舍」二字一出,登時比方才更是石破天驚,紅沖急切道:「奪舍?怎麼回事?」
乘嵐不作回應,抬手一掌揮出,竟然像是像直接解決說話的人。
即便他有所留手,孔憐翠亦早有防備,躲開了招式,仍然被帶起的掌風掀得滾了好幾個跟頭,好不狼狽。
未及那邊踉蹌地爬起來,考慮清楚接下來是變臉討好還是逃跑,紅沖早已無法忍耐:「住手!」
乘嵐不過因方才立誓而稍稍放開對他的限制,他就毫不顧忌地立刻順杆爬,甚至變本加厲。
這一聲並非只乘嵐心底響起,而是同樣傳入孔憐翠耳中。
三百年未見,孔憐翠本不會將他的聲音記得如此清楚,聞聲卻是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疑惑。
但很快,他的目光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向乘嵐背在後腰那隻手的方向。
乘嵐冷著臉,心裡對紅沖道:「別再亂來,你答應過我了。」
可這不是「亂來」與否的小事了。
紅沖一邊說:「你不告訴我,就讓我與他問清楚。」一邊試著運轉乘嵐在他體內凝結的元嬰。
他不安分起來,乘嵐才曉得,紅沖只是看起來像被他拿捏在掌心,實則同過去那些時日一般,紅沖有的是能在他手心偷天換日的後手花招!
明明方才還發誓說什麼「永不欺騙」!
思及此處,乘嵐更是不爽,既不肯開口,也不肯收力,專門與他作對。
瞬息之間,二人鬥法了好些個來回,可乘嵐真氣磅礴,哪裡是一枚小小石鐲能夠承載?只聽一聲極細微的「咔嚓」聲響,乘嵐臉色驟變!
失而復得已是乘嵐求不來的欣喜,為此,哪怕紅沖還是對許多秘密三緘其口,質疑、不安、費解、憤懣、委屈……乘嵐都能忍下。
他唯獨害怕再次失去。
很不合時宜地,『相蕖』在幻術中那不顧死活,寧可神魂潰散,也絕不低頭的倔樣,恰在此時,聲勢浩大地闖進乘嵐腦海中。
那時他只當相蕖是個烈性小妖,見此情景,尚且覺得心痛可惜,遑論如今曉得那就是紅沖?
乘嵐臉色煞白,立刻收了所有的力,禁制全開,任由紅沖凝聚真氣,形成一道人形。
不是魔尊紅沖,而是那個小妖相蕖的模樣,也是在乘嵐記憶里,寧可硬生生撕下一隻手臂,也梗著脖子,不肯說一句軟話的那張面孔。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