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裡走, 人聲卻靜下來。
西邊是小區內最偏僻的一角,最早住進來的人家基本都搬走了,窗口望過去黑洞洞的一片,單元門邊落了枯枝敗葉沒人打理,和外頭倒像是兩個世界。
就周郃的身價而言,住在這兒能稱得上寒酸而非簡樸了。
裴景聲下車,叮囑司機道:「你開到外邊等我。」
進了單元樓,沒電梯,裴景聲只能走樓梯上去。
皮鞋落在台階上,聲控燈一層層亮起,一直亮到六樓。
601。
和預料中一樣,沒有門鈴,裴景聲只能敲響門板,三下,不輕不重。
是朱秘書偶爾辦事不利查錯了地址,還是周郃不想讓人打擾隨意填寫了住處,似乎都比周郃住在這兒生活的可能性更大。
裴景聲做好了無人應答或是找錯人家的準備。
他等了片刻,即將放棄離開時,門後傳來桌椅拖過地面尖銳的摩擦聲。
然後才是沉重的腳步聲,門開了。
「周總,您還好麼?」
不怪裴景聲發出如此問候,周郃的形象與上次交談時相差甚遠。
眼下發青,面容沉冷,胡茬冒了長截,大概有幾天不曾打理,衣服摺痕很重,透出屬於他這個年齡本該有的滄桑。
倒是與環境契合了不少。
「什麼事。」周郃全身上下無不透露著疲憊,沒有半分儒雅威嚴的氣勢,情緒的陰雲隨著濃重的菸草味飄出門外。
他沒心思招待任何人,誰都不想見,面上連一點和緩都沒有,只希望將裴景聲早點打發走。
這位年輕有為的掌權人恰到好處的笑容刺目,令周郃感到不適。
「生態城選址,您想好了嗎?」
周郃回應冷淡,「這不是單單你和我能決定的事,裴總,請回吧,我的同事們會處理好這一切。」
「城中村,周總有信心拿下嗎。」裴景聲語速平緩,絲毫不因周郃的逐客令焦急,「去年,柳市就有計劃拆除城中村,擴大商圈面積。
「同時,改建的進度遲遲不到城中村,每個人心裡都有點想法,是拆,還是廢?」
「這個項目,貴司不是已經接下了麼。」周郃從兜里掏出煙盒,敲出一根長煙,夾在手上點燃,「不過我聽說,進程推了不到20%,是個爛攤子。」
「沒錯,是個爛攤子,眾所周知。」
為了這爛攤子,裴景聲心煩不已,隨口道用神鬼嚇人,不久後竟真聽說有人請了道士上門潑狗血。
被潑的人家沒走,鬧事的被帶走時仍不服氣,硬是將自己關進拘留所待了幾天。
愚昧、從眾、盲目,這是裴景聲為這些人下的定義。
然而最可怕的,是貪婪。
拆房子,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大事,不止是對住在裡面的人而言,外邊的阻礙也不少。
每個人都想盡辦法向自己兜里塞錢,別人不能比自己多,自己得多占便宜。
各個環節,都有著張著手,錢向下灑,被一層層攔網截住。
怎麼推?
誰都知道這是填不滿的無底洞,沒人指望臨風真能擺平,城中村是座移不了的山。
而這座山,卻是活招牌。
裴景聲要了根煙,在手指間揉皺,「這塊爛攤子位置很好。」
要建起智能生態區,它便不能遠離市中心太遠,但城區規劃早早將所有地盤劃分乾淨,不能指望誰騰出地來讓位。
城中村處於柳市城區內圈,從外圍進入市中心,首先為聳立的高樓大廈、繁華的商圈感嘆,而後便是疑問,那一塊兒低矮的建築,是什麼拆不得的名勝古蹟?
每一個站上高層的人向北望,都為那圈起的擁擠之地感慨。
裴景聲要吞吃這裡,還得讓所有人都看見。
他明白,周郃一定會應下。
在外人看來,周郃行事溫吞和緩,與他達成一致是件再輕易不過的事。
事實並非如此。
周郃相當固執。
一旦為某事貼下標籤,絕不會輕易更改,它的發展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旦有所偏離,他寧可削足適履。
接下臨風的邀約,他絕無可能置之不理,每一步都必須由他首肯。
在城中村的地基上建起新城,是最完美的規劃,周郃絕無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你先進來。」
周郃讓開位置,他抽菸抽得很快,這一會兒工夫,已燃了第四根煙。
室內沒什麼特殊的設計,二十年前的風格,沙發上甚至還搭著白色蕾絲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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