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回之緩緩睜眼:「你想說什麼?」
謝凌深諳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道理,即便是面對恨不得將他扒皮抽筋的殷回之。他輕哄:「要不你先轉過來?」
殷回之低嗤了聲:「不是長得一樣嗎,轉不轉過來,有什麼不同。」
謝凌溫聲說:「那還是有些不同的,你轉過來,剛好可以觀察一下。」
殷回之無聲扯了扯嘴角,終於轉身,看向謝凌那張面目可憎的臉,問:「你知道自己暈死了多久嗎?」
謝凌估算了一下:「一天一夜?」
「十三個時辰四刻,」殷回之聲音漠然,頓了頓,他古怪地笑了一下,「我好像看夠了?」
謝凌:「……」
謝凌覺得自己還是挺了解殷回之的——這一看就又要發瘋了,他順著殷回之的話繼續循循善誘:「那看出什麼了嗎?」
「徹底殺了你,」殷回之走到床邊,低頭,冰霜似的目光落在謝凌的眼上,「我會死嗎。」
「不會,」謝凌微笑,「但最好還是不要吧?打打殺殺就算了,連自己都不放過,是不是太變態了點?」
「自、己……?」殷回之將這兩個字慢慢重複了一遍。
他看著謝凌:「三個時辰前,我去了一趟南海宮,跟如今的『沈知晦』見了一面。」
殷回之像在跟謝凌講述一件和自己不相關的事:「我問他,如果七十年前奪舍你的那道遊魂,是另一個你呢?」
「你猜沈宮主怎麼說?」殷回之的手挑起一縷搭在謝凌肩膀上的烏黑髮稍。
「他說,假使這個搶占他身體、操控他近十年的孤魂野鬼是另一個他,那真是最糟的情況,因為對方太了解他,隨時都能對他造成威脅。
「沈宮主為人太機敏,我只是這麼提了一句,他便管中窺豹,試探我能否拿南海宮三百年的中立立場,換我手裡的一道地魂。」
「你說,沈宮主找我要沈護法的地魂是想幹什麼?」頸側一涼,殷回之手裡的那縷頭髮被劍意削斷,順服地落在殷回之的掌心。
手裡的黑髮越發襯得殷回之那一頭白髮晃眼。
謝凌收回目光,唇角壓下一點,沒什麼情緒道:「知晦謹慎多慮,給他機會,他會剷除一切威脅。」
殷回之點點頭:「你也知道。」
「你我死生不相關,你利用了我十年,操縱了我十年,」殷回之眸中暗芒閃動,掐住他的脖頸,疑惑地問,「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是我『自己』、讓我放過你啊?」
謝凌失笑:「繞了這麼一大圈,是想說我臉皮厚。」
他沉吟兩秒:「其實我也有想問的……」
殷回之沉沉看著他。
謝凌抬頭:「你沒真把知晦賣出去吧?」
脖頸上的手指驟然收緊,又突兀鬆開,殷回之逆著光站直了,神情面容不大明晰,沒有說話。
謝凌客觀點評:「他對你其實還不錯,別拿他撒氣了吧。」
殷回之依舊一言不發。
「你恨我是應該的,於師,我利用你,盤算著奪舍你,於『自己』,我想的是取而代之,是挺畜生的。」謝凌人生頭一回對著別人列「罪己詔」,說完,也罕見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輕道,「因為我這麼個人懲罰自己,放著好好的路不走,去修無情道,其實很不值得。」
靜寂無言。
「只有這些?」殷回之忽然問。
謝凌又應著殷回之的話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做過的壞事確實罄竹難書。
他只能拎拎揀揀,又添幾條:「還有利用你給我自己報仇,算計季回雪,騙你入歧途,把你丟下魔獸山。」
他溫和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做一些你想做,但是不方便做的事,算作道歉和補——」
謝凌的話還沒說完,臉頰便狠狠一痛,口腔多了點血腥味。
殷回之居然打了他一巴掌。
不是掌風,也不是術法攻擊,就是實實在在的一耳光,殷回之的手指甩到他臉上,溫度涼得令人心驚。
疼倒不是很疼,謝凌只是難得地感到茫然和莫名,上一次被人抽耳光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那會人人都能來踩他一腳,打便打了,也沒有什麼別的意味。
但他在民間長大,苟延求生的那段時間又接觸過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確實沒見過誰會在這種時候給人甩一巴掌。
除了情人吵架。
謝凌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深吸一口氣,儘量隨意地問:「又怎麼了?」
殷回之冰涼的手掐住謝凌的下頜,指尖刺在謝凌的唇瓣上,一字一句:「你是不是感覺你自己很偉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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