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真是神奇,若是從前,我定會怕得不行,但受我姐姐影響,我也變得沒心沒肺起來。
我喊衛長風來打馬球,衛長風人緣好,一呼百應,喊來一群人,陸然就把我姐姐也叫上。
最近是夏末秋初,天氣格外涼爽。我們一行人去京城郊外酣暢淋漓地打了一場,真新鮮。
「沒力氣了?」衛長風勒緊韁繩,停在下馬休整的我眼前,「你退步了,騎術不如我好。」
我與他緣起泥巴地之戰,從小斗到大,最恨他小瞧我的樣子:「大話說早了,再來比。」
我姐姐不會騎馬,陸然要教她,我對她急於脫身的眼神視若無睹,還期盼她摔個狗吃屎。
心裡這樣想,我面上卻笑得更歡。誰讓我與她的快樂,永遠都建立在對方的痛苦之上。
夕陽西下,我看見衛長風拍馬而去,馬上挺拔的身姿,被鍍上一層金邊。
秋風吹草低,黃瘦的草稈向他匍匐,他威風凜凜,像率兵而來的大英雄。
我有了貪念,心想若能日日如此,那倒也不壞。
二十五
我們這群狐朋狗友終日湊在一起,圍獵、蹴鞠、釣魚、賞花、看戲、聽曲、遛狗、逗鳥。
臨近中秋,衛長風家中只他一人,他哥哥在邊關打仗,就有人提議:不如去將軍府玩兒。
陸然財大氣粗,帶了幾壇好酒,李妙語愛吃魚,就提條魚來。十幾個人,林林總總湊了一桌子好菜,在將軍府喝得酩酊大醉,我沒貪杯,折了支桂花給我姐姐,叫她帶給桂花瞧瞧。
我們的關係並不好,但也沒那麼壞,好像只要我不急於爭個第一,她亦不急於扳倒我。
深藍夜空高懸盈盈滿月,有風過,蓬如綠雲的桂枝晃動,金栗霏霏如落雪,兜頭淋下。
大家起鬨讓我跳舞,我竟然敢說出自己的心聲,我說:累死了,才不跳呢,他大爺的。
衛長風驚得差點兒從椅子上滾下來,伸手過來捂我的嘴:她喝醉了,她可沒說混帳話!
我是沒喝醉,但我覺得他是喝醉了,否則他絕不會如此親昵地來捂我的嘴,他醉得很。
長大後,我與他從未如此親近過,他站在我身後,幾乎要把我圈進他的懷裡,我能聞到他身上極其淺淡的氣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但它十年如一日,總能讓我感到非常安心。
我看著他那酡紅的面色,還有陸然那驚慌失措扯開我倆的樣子,毫無形象地拊掌大笑。
最後是我姐姐扶著我回府的,我吐了她一身,她不甘示弱,摳自己喉嚨,吐了我一身。
我伸手想掏我姐姐的帕子,卻從她懷裡拉出一串彩色的小紙人,笑得我跌坐在地上。
李妙語喜歡剪紙玩兒,五顏六色的紙,她剪完就送給我姐姐,我姐姐就隨手塞在這。
我姐姐怒道:江淮南你賠我禮物!啊!我和她關上門拳打腳踢,像兩個快活的瘋子。
看門的小廝嚇傻了,說大小姐二小姐你們別打了,叫老爺瞧見了不好,都快住手吧!
隨後丫鬟也來圍觀,說大小姐二小姐要打去廂房打,趁著老爺還未回府,快躲起來!
最後婆子來了,說大小姐二小姐你們弄啥玩意兒,算了,有沒有人要賭二小姐贏的?
待我倆消停了,大家再把我們兩個冤家分開,帶下去洗臉沐浴更衣,不讓我們再鬧。
我坐在浴池裡,赤足攪動水花,蕩漾的水波推動玫紅花瓣,它像一葉扁舟,起伏著。
我的一生就像海潮,得意潮漲,失意潮退。眼下的潮,無疑正漲得極美極高。
獨屬於我的湛藍海潮,在金黃的秋日裡,激盪剔透的水滴,美得我膽戰心驚。
宿於浪尖的我幾乎要被幸福蒙蔽了雙眼,忘記退潮的時候,會摔得有多慘痛。
二十六
京城的第一場初雪落下,我悵然若失地望著四四方方的天,驚覺三個月的時光悄然逝去。
我娘祈福歸來,她撩開帘子,看見我姐姐生龍活虎的模樣,遞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當日她照例來我房中發火,朝我怒吼道:「你躲什麼!你這沒用的東西,給我滾過來!」
我確實滾了,但不是滾過來,而是滾出去,我做了一件極其大膽的事,那便是違抗我娘。
我姐姐有膽子活得如此瀟灑,我就不能嗎?怕什麼,左右是死不了的!既死不了,就跑。
我推門而出提裙狂奔,來到一處廢棄的小屋,手腳並用爬進床底,不再順從地跪下挨打。
我聽見我娘在府上尋我的聲音,她一遍遍喚我乳名:「乖乖,乖乖,你不聽娘的話了嗎?」
我周身僵硬,只敢靜靜地趴在床下,像一隻螻蟻,卑微地蟄伏在陰暗的角落。
萬籟俱寂,針落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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