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只蝦子一樣弓著背,慢慢地走向書桌,鋪開了信紙,想要轉移注意。
我提起筆,給我姐姐寫了一封信。以前的狗爬字是裝的,但今日是真的。
江淮北,你妹妹我,真的要疼死了。
一百一十八
我開始給姐姐寫信。
混帳,宮中的梅花開了又落了,真可惜你不能看見。
混帳,小孩吃奶的時候,咬得我乳頭很疼,但太后不許奶娘來奶。
混帳,有美人騎馬摔傷毀容了,我好像沒有想像中高興,還挺失望的。
混帳,長公主還是嫁不出去,皇上給她辦壽宴,好大的排場,你沒來真可惜。
……
我姐姐也寫信給我。
傻叉,父親腿疼的毛病越來越嚴重。梅花就是一朵花,有什麼好看。
傻叉,你娘的軟鞭收起來,落灰了。小孩不能嬌慣,如果你的小孩再咬你,你就咬回去。
傻叉,我不再彈琴,琴弦落灰,感覺有些浪費。你不高興,馬不必馱人了,馬高興就行。
傻叉,小孩子能吃燒鵝嗎?如果能,我會托人送一點進宮。去壽宴爹會催婚,我才不去。
……
這信一寫就是兩三年。每每腹痛,我就提筆給她寫信,分散注意,且屢試不爽。
我姐姐的性子越發惡劣,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懶惰,馴幾隻信鴿,用於往返送信。
顧岑不喜歡這種我瞞著他進行某事的感覺,他挽弓搭箭射下信鴿,查看內容是否妥當。
橫看豎看,全是廢話,頭一年他還興致盎然,後兩年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我了。
一百一十九
這三年,瑾妃的橘子樹不長了,堪堪比她高出一點兒。
和相府的那棵老槐樹相比,這樹真是袖珍。何況長安的水土根本不適合種淮南的果樹,所以這幾年結的都是綠色的果子,大家都管這種果實叫枳。
枳很難吃,瑾妃很難過。我安慰她,這種果子可以入中藥,也不是一無是處。瑾妃嘴巴一癟,她說,那老鼠屎童子尿也能入中藥,有什麼可高興的。
她打算把這棵樹移除,扛起鏟子的時候,我還在牙牙學語的女兒便向她跑來。她趕忙命那些宮女太監把鏟子和斧頭都放下去,不要傷著了大公主。
蓬蓬眼帶驚奇地打量這棵樹,這對她來說,可是一棵參天巨樹。她粉雕玉琢的小臉從樹後探出來,對我說:「母妃,兒臣可以同這棵樹比個頭嗎?」
一句無心之語,給了這棵樹一條活路,它成了測量蓬蓬個頭的直尺。她每天都去量,但不許人刻樹幹做標記,因為她覺得拿刀劃樹,樹一定很疼。
她有時候會四肢都抱著枝幹,像只猴兒似的吊在樹上。日復一日,終於有一天,這細細的樹枝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折斷了。她摔在地上,爬起來。
瑾妃嚇壞了,過去看她腦袋上的傷口,心疼地用絹帕掩著她滲血的額角,向我怒目而視:「江淮北,你可上點兒心吧!把那群看不住人的奴才換了!」
我接受她的關切,但拒絕她的提議,因為我不想做和我娘親一樣偏執的娘親,下定決心走出她的留給我的陰影:「不能太嬌慣她,免得性格惡劣。」
像我一樣惡劣。我頓了頓,捏了捏蓬蓬圓乎乎的臉頰:「蓬蓬怕疼嗎?一個人如果怕疼,那她就不夠勇敢,不能做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知道嗎?」
「母妃,我不怕!」她雙手叉腰,很是驕傲:「蓬蓬將來就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微笑:「好,不論蓬蓬將來做什麼,母妃都答應你。」
我愛著蓬蓬,還射箭逗她開心,就像在補償過去的我。
一百二十
命運似乎也在補償我。它給我很多美好的事物,就像十七歲那年的秋天一樣。一開始我惴惴不安,因為我並不習慣接受如此長久的幸福。早在很多年前,我就會想,人的一生總有潮起潮落,當下潮起,我再無那份安然享受的心境,像一個瀕死的囚犯,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然而,這陣美妙的漲潮,遠比我想像中的要久很多,三年,整整三年,夢般美好的三年。
但這三年對我姐姐來說不太美妙,她一直活在被我爹催著成親的陰影下。對外說她是二十三,但她其實已經二十四了。我爹說,我娘二十歲時早已為人婦,我姐姐二十四還不嫁人,真是相府的奇恥大辱。我姐姐油鹽不進,他愁得嘆氣,要我勸她找個眼瞎了的老實人嫁了。
眼瞎的老實人。我用絹帕捂著嘴,十分斯文地笑:「宰相大人寬心,她的主意大得很呢。」
她有想要嫁的人,只是這人的家世顯赫,不宜同相府走得太近。我猜,她正在想法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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