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郁夫人說著,眼眶再度紅了起來。
她沒想到,那些她沒吃過的苦,沒受過的磋磨,最終都落在了她的孩子身上。
「蕭年生下來的時候很小。」郁夫人抬手比了比,要比正常足月生出來的嬰兒小上整整兩圈。
科技發展到今天,提前預測第一性已經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了,郁蕭年一生出來就做了檢查,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他是個alpha。
「無論是omega、beta,他的弱小都能被原諒,可他偏偏是alpha。」
時至今日,郁夫人回想起來仍舊還是覺得自責、痛苦。
她怨恨丈夫的為了奪權的自私行為,更怨恨自己的遲鈍,傻乎乎的相信丈夫的說辭,相信小山居的療養院能夠解決郁蕭年發育遲緩的問題。
「嗚嗚……」郁夫人掩面而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說的治療是——用藥物催化腺體,強制提高等級,甚至、甚至如果藥物催化不能成功,還會、還會進行更換腺體手術……寶寶在裡面受盡折磨的時候,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第二個孩子的流產給她的心理與身體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醫生建議她到陌生的環境去慢慢療養,避免熟悉的場景勾起不好的記憶,於是她去了,連著幾年都沒再見見她的寶寶。
江晚樓注視著omega痛苦不已,心底卻沒有任何觸動。
「我錯了……」郁夫人紅著眼眶看病床上的alpha,沾了淚的手指輕輕撫摸過郁蕭年蒼白的臉龐,「就算弱小,就算比不過同齡人,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無非是喪失爭奪家產的權力,無非是庸庸碌碌一生,至少、至少不會因此受盡折磨,不會如今又陷入這樣生死不明的狀況。
再在郁夫人看過來之前,江晚樓站起身,拿起剛剛才打開的抽紙遞過去。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漠然不應該,但他的確難以說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話,他冷聲問:「小山居,他被送去小山居,是什麼時候?」
郁夫人沒想過江晚樓的關注點會在這兒,明顯地怔愣了片刻。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敢看江晚樓的眼睛,垂著腦袋,瓮聲瓮氣地回答:「大概是……寶寶十歲的時候。」
十歲。
太小了。
江晚樓心臟又開始抽疼,十歲是腺體初步開始發育的年齡,還沒發育成熟的器官,卻要被反覆實驗,催化,其中的痛苦除非親身體會,誰又能真正了解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二?
良久,江晚樓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問:「他是怎麼出來的?」
郁夫人脊背僵硬,有那麼瞬間,她覺得自己是正在被拷問的罪人,她不覺得冒犯,反而感到輕微的解脫。
郁蕭年從來沒有責怪過她。
可對於心裡有愧的人來說,不責怪有時反而比責怪要更加可怕。無處宣洩的愧疚,無法彌補的錯誤,像是生在心底的蟲,日日夜夜的啃噬她的心臟。
永無寧日。
「他們把腺體更換手術稱為BX-13實驗,小山居名下有很多院,那些孩子一旦被催化出高級腺體,就會成為……誰誰誰家孩子的供體。」
「除了那些孤兒,還有一些是……希望自己孩子更優秀的家長主動把孩子送來的。」
他們大部分也許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站的更高,往後的道路能夠走的更容易,卻沒想到他們竟然親手把孩子送往了通向死亡的道路。
「小山居的利益是眾多人共同維持的,郁家也不例外。」
那些普通家庭縱然無法接受自己孩子「意外死亡」的結果,也大多申訴無門。
「是一位姓劉的警官,即便被警告,被撤職,甚至被人撞斷了腿,他也始終在追查,只是小山居做的太隱蔽,他花了四五年的時間,也沒能得到真正能推翻小山居的證據。」
「那大概是……郁蕭年十五歲的時候。」郁夫人記得很清楚,那些由警察交到她手裡的卷宗被她看了千百遍。
「他又一次從那裡面逃了出去,帶著一個死去的孩子的日記。」
又?
江晚樓的心漏跳了一拍,有什麼東西將要呼之欲出,又被別的什麼牢牢鎮壓。
「他運氣很好,遇到了劉警官。」
臭名昭著的BX-13實驗,在當年鬧得沸沸揚揚,江晚樓以前也聽過,只是為了不影響活下來的孩子以後的生活,報告做了模糊處理,當然,自然也不可能提到郁蕭年的存在。
「除了獲救那次,他還逃出去過?」江晚樓的聲音低低啞啞,心莫名跳得很快,就好像蒙上灰的真相終於被他握在了手中,只差最後一角補足,就能讓他看清所有。
他甚至沒有耐心等待郁夫人回答,而是迫不及待地追問:「是什麼時候?又是怎麼逃出去的?!」
第69章 對不起
郁夫人嚇了一跳,眼淚蓄在眼眶裡,不敢落下。
她印象里的江秘書,從容、冷靜,即便糟糕透頂的情勢,也不見半點慌亂,不像此刻,震驚與急切交織,幾乎要把那張漂亮冷清的臉撕破。
「我……不知道。」郁夫人難堪地扭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怯懦、無用,難以承受任何帶有期盼與希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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