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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家風嚴苛,凡是水食,皆不可入書房等地。即便常離洛陽,依舊如此。

裴璋從書房而出,待用了湯藥,含漱過後,忽地側過臉去,屈指抵在唇畔咳了起來。

「公子這幾日過於操勞,還是多歇息為好。」重雲低聲勸道。

「無妨。」裴璋咳了好一會兒才停,面色蒼白如紙,唇色也極淺,臉上的神情卻十分平淡。

他正拭手時,重風提著一方食盒走進來,「公子,這是季娘子方才送來的花餅。」

裴璋掃了一眼,竹編的四方提籃上甚至還簪著朵玫花,好似生怕他認不出是誰所贈。

他眼前驟然浮現起紫藤花下的那一幕,她盈盈欲笑,自顧自同他說著那些不值一哂的事,尾音拖得長而綿軟。

裴璋過去從不曾關注花草,前兩日偶而途經一叢玫瑰時,腦中竟也回想起她的話。

「公子幾時用過這類糕點,」重雲不禁嘀咕了句,「這季娘子才落了水,也不消停,跟個沒事人似的……」

重風不睬他,把食盒放在桌案上,「那總不能直接扔了。」

裴璋面色平靜,仿佛並沒有聽見二人的小聲議論。

「不必多言,拿下去吧。」

阮窈把玫瑰花餅送去玉泉院的第二日,重風就將空食盒送還了回來。

她正在整理下次做吃食所用的花,走出屋子時,衣袖上還粘了片花瓣,經由重風提醒才摘下。

對上阮窈笑盈盈的臉,重風神色猶豫地欲言又止。

她不由疑惑,「重大哥有話但說無妨。」

他這才開口說道:「公子下月便要回洛陽,料想娘子的傷勢到時也已痊癒,是以讓我過來詢問一下娘子的意思,看娘子到時是願回靈山寺,還是願去梁郡。」

聽了他的話,阮窈用力眨了下眼,眸中繼而凝起晶瑩水色,「敢問重大哥,這是裴公子的原話嗎?」

重風有些無奈地點頭。

她鼻尖也很快紅了起來,一言不發。

等重風走了,阮窈抬手拭掉眼下淚水,轉身就回了屋。

坐下來後,她手指不禁發顫,再顧不得一桌的花和食材,連品姜小心翼翼的問話也並沒答。

裴璋分明知曉她不肯回寺里,還要讓重風這般說,與逼她去梁郡有何兩樣。

他贈她新衣,又收了送去的花餅,阮窈還真以為他待自己稍有不同,卻不想隔日便又要趕她走。

原來她從頭至尾都在白費功夫。

一想到此,焦躁和不安便翻湧而上,近乎滿的快要溢出她的口鼻。

出身梁郡不過是阮窈為了掩飾身份而說的謊話,可靈山寺她也決計不能再回去了。

她將自己的唇瓣咬了又咬,陡然站起身,「品姜,為我取一把箏來……」

燕照園易主後,裴璋曾下令讓原本赴宴的士族盡數離開。

崔氏出了這樣的事,實則即便他不說,大多數人也不願再留下。

而至今仍在此處的人,除去陸九敘和四皇子蕭寄,還有端容公主。

公主在兵變那夜扭傷了手臂,她身份特殊,又是千金之體,自然無人會說什麼。

這位公主是出了名的好音律,在洛陽時也是日日聽戲哼曲,公主府里還養著不少從江南而來的伶人。

偏生園內的樂姬除去有傷之人,其餘人等都被遣散,端容公主又在養傷之中,時常憋悶地埋天怨地,園中無人不知。

阮窈與她結過梁子,但今時不同往日,公主必然也知曉她給裴璋擋劍的事,當初覬覦駙馬何硯的嫌疑自然迎刃而解。

事已至此,總不能坐以待斃等著被裴璋送去梁郡……

阮窈並未讓品姜跟隨,獨自抱著箏來到端容公主所住的攜芳榭外。

初夏的天氣令她出了些薄汗,手臂也累得近乎要抬不起來。

午後時分,水榭中並無人影,興許公主正在小憩。

阮窈只得在外尋了座小亭,將瑤箏小心置於石桌上,繼而疲憊地在亭里坐下,低頭望著箏弦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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