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如那日告訴她,她曾見過一名姓謝的郎君,在琅琊郡拿著繪卷悄悄尋人。
阮家出事後,謝應星或許是遍尋她不得,竟去到樂坊和酒肆中打探,想來是抱著一絲僥倖之心不肯放棄,害怕阮窈是被人拐了去。
她平日裡刻意不太去想他,只因想了也沒有任何用處,反容易受情緒所制,於事無補。
而眼下她亦不知該如何是好,無助中只能病急亂投醫,反倒心不由主地牽念起他,繼而憶起二人間諸多繾綣過往……
阮窈正想得入神,鼻尖忽而聞到一股馥郁甜濃的香風。
她下意識抬起頭,金簪黃裙的女子身姿慵懶,正帶著兩名侍女站在小亭外頭,眼風自上而下掃過她。
「民女見過公主。」阮窈連忙起身,十分恭敬地向端容公主行了一禮。
「你在這裡做什麼?」端容公主百無聊賴地坐下,伸手撫過箏弦,嘴角微微翹了翹,一雙杏眼裡浮上些許好奇。
不待阮窈回答,她忍不住又問道:「你當真為裴伯玉擋了一劍?」
「是。」阮窈乾脆應下。
公主聞言十分鄙夷,小巧的鼻尖微微皺了皺,「值得嗎?我瞧你生得也算貌美,何必要拼著性命討男人歡心,豈不愚蠢至極。」
阮窈蹙起一雙眉,低低垂下眼去,一副黯然神傷地模樣,「公主說的是,我與他判若雲泥,絕不敢做他想。不過是祈盼著公子安好,我便心滿意足了……」
許是見她字字句句都在自貶,端容公主也嘆了一口氣:「他既不喜歡你,你換個別的男子就是。」
端容不知想起了何事,忽而冷冷笑了兩聲:「要說起來,他從前是皇兄的伴讀,我最是了解他。你莫要聽那些虛言,這人看著溫文有禮,實則漠然得很,遠遠看看便罷了。」
阮窈連忙忍住想要大聲稱是的衝動,順著她的話小聲問,「公主此話怎講?」
她有些鬱郁,托著下巴道:「本宮……那時也心許於他。母后與父皇多次勸阻,說裴氏的長公子怎會尚公主,可我偏不信。只是這人半點風情也不解,簡直像塊難雕的朽木。」
端容睨了阮窈一眼,忽而笑道:「既如此,那便算了。雖說有幾分不甘心,但他既對我無意,我又何必要為了他而讓自己不愉快。」
「男女之事……與旁的不同,並非勉強便有好結果。」阮窈若有所思地點頭,話語裡含著笑,「何況公主金枝玉葉,在民女看來,這世間並無男子能配得上公主。」
端容聞言,揚了揚下巴,髮髻里斜插的金制步搖隨之亂顫,嬌艷的面孔像只得意洋洋的小鳳凰。
准駙馬何硯走後,公主身邊除了侍婢沒有旁的人,許是在園裡待得憋悶極了,催著阮窈彈了兩曲。
她本就是個極溫順的聆聽者,又有意迎合公主,引得端容同她說了好一番埋怨的話。
「……其實父皇並不願意我嫁給硯郎,但我求了皇祖母好久,父皇也拗不過皇祖母的意思。」
一旦提起何硯,阮窈便要多幾分小心,淺笑著問道:「公主與何公子瞧著很是相配,陛下怎會不同意呢?」
「你也見過他,」端容公主頗為苦惱地擰眉,「硯郎生得好,身邊總有些浮花浪蕊纏著他不放,這才引得父皇不喜。」
阮窈眸光微動,心底里不禁有些不以為然。那何硯生就一副多情模樣,目如春水,聖上所言應當不虛。
但她自然不會傻到要去觸霉頭,便一如既往撿好聽的話說,哄得公主又露出笑顏。
阮窈附和著她,暗自感慨這位公主必是受盡嬌寵,雖則言辭頗有些跋扈,心性卻仍有幾絲孩提的天真,比裴璋要容易取悅得多。
倘若公主喜歡女子該有多好,她也不是不可……
「你可知道,裴伯玉歲數多大?」公主笑道,「二十有五!便是放眼整個洛陽,也難尋到這歲數身邊連一名姬妾都沒有的郎君!」
她略微壓低了嗓音,又接著同阮窈說了兩句,繼而笑得花枝亂顫。
阮窈愣了愣,才聽明白公主的意思,驀然紅了耳根,好一會兒沒吭聲。
*
玉泉院內,裴璋著了一襲潔淨的玉色長衫,手執青玉羊毫筆,正於桌案上批點文書。
重雲侍奉在書房外,除去紙張的翻動聲,屋中再無聲息。
見暗衛回來,重雲聽他低聲復命,不多時便皺起了眉。
「公子……」重雲鐵青著臉回到房內,愈想愈氣憤。再思及方才暗衛的話,他著實覺得難以啟齒,便只當未曾聽過,不打算轉述給公子。
裴璋聽完後,看了重雲一眼,將他眉間細微的異樣盡收眼底,「還有何事?」
重雲猶豫片刻,不敢再瞞,咬著牙低聲說了一遍,途中還絞盡腦汁加以潤色。
「端容公主實在荒謬,竟胡亂揣度公子,又說公子興許是斷袖之癖,還毀謗公子身體……」重雲簡直說不下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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