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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窈在心裡嘀咕兩句,又洗了會兒,裹上預先備著的外衫,跑回更衣的小樓。

她腳步輕快,順手閂上門,先把繡鞋踢掉了,又赤足走到更衣屏風之後,一面褪去濕衣,一面擦去發上和膚上的水痕。

才泡過湯,阮窈舒服得連換衣間隙都在輕哼不知名的小曲。

剛穿好煙紫羅裙,屋外一陣雷聲轟隆,雨水霎時間又淅瀝而下。

她抬眼瞥見屏風外的木架高處恰放了把油紙傘,便匆忙間將衣帶系好,走上前墊著腳去夠傘。

偏生這木架有些高,阮窈伸手夠了幾下仍未夠著,不由煩躁起來,又低頭張望身旁可有能用作踩腳的物件。

然而下一刻,她望見了一片天青色的衣角。

高大的人影正立於她的身後,繼而抬手取下阮窈夠了好一會兒的傘。

樓中光影因陰雨而略顯幽暗,眼前人面如美玉,疏秀的眉下是一雙烏黑如漆的眼。

裴璋神色一如既往地平淡,阮窈卻不知怎麼,瞧出了幾分似笑非笑來。

「前日不是還不要我的傘嗎?」

她瞳孔驟縮,三魂幾乎被嚇掉了一縷,顫著聲音問,「你、你怎麼會在這……」

阮窈說話間慌亂看了眼仍閂著的門,立時明白裴璋早在她進屋之前便來了此處。

可那更衣的屏風只有單面,如何能全然遮住春光……

裴璋眼看著少女瑩白的肌膚因羞惱而迅速泛起桃紅,便連耳根都透出緋色,眸子裡也湧出一汪水,隨後怒氣沖沖地瞪著他。

他隨即就明白了阮窈所想,輕聲淡道:「我不曾看。」

只是垂下眸後,裴璋恰好對上了她光裸的足。花瓣似的腳趾微微蜷著,同樣泛著一層粉光。

他不由略有幾分啞然。

阮窈循著他的目光,立時將腳縮到裙裾之下,嗓音里含著怒,「公子既在屋中,為何不出聲提醒,這豈是正人君子所為?」

她說話的同時,裴璋也早移開了眼,語氣平靜地提醒她,「季娘子,這是我的住所。」

他午後才回,本是為取上次遺留的書而來。阮窈推門跑進來時,裴璋正欲提醒,她已匆匆踢了鞋,像只靈活的鳥雀。

她眸中本含著慍色,聽見裴璋微涼的語氣後,忽而蹙眉盯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我的錯……」阮窈沉默了一會兒,眉心仍緊擰著,「還請公子莫要與我計較,我馬上就走。」

裴璋不禁有幾分好奇,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不久前連劍都情願擋的人,卻並未藉此時機黏糊著向自己撒嬌,眼中的惱怒也並非作偽,這回竟好似真心動氣。

是因為他要送她去梁郡嗎?

阮窈對上裴璋的目光,心中更覺得不痛快。

濕漉漉的髮辮垂在頸側,像是他漆黑的眸,無端令她感到一陣冷意。

窗外雨聲嘩啦,二人離得近,她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

而裴璋仍是一副波瀾不興的神情,又哪有半分被色所動的樣子。

興許端容公主說的不錯,他真是斷袖也未可知。

事已至此,權當是她自找的。

阮窈匆匆忙忙就想離開,裴璋卻微一蹙眉,仿佛瞧見了什麼異樣,繼而轉開眼,「娘子衣衫亂了。」

她一怔,低頭望去,這才察覺自己衣帶已然鬆散,瞬時間更是羞惱,連忙抬手掩住,彎身拎起繡鞋便奪門而出,連傘都不曾拿。

裴璋在木架前站著,眼前仍是方才居高臨下望著她時,不經意間看見的畫面。

透過略微鬆散的衣襟,可以見得她纖弱的後背,及順著肩胛骨延伸而出的猙獰疤痕。

裴璋神色淡淡地垂下眸,過了好一會兒,緩緩將傘又放回到了架上。

阮窈不想再同裴璋待在一處,但她也不是傻子。

她冒雨跑到另一間別苑檐下坐著,直等到雨差不多停了,才回去住處。

「娘子髮髻怎的散了……」品姜疑惑不已。

阮窈便細聲細氣地哄她,重又坐在鏡台前,任品姜為她梳了個垂髻。

又過了一日,阮窈去往攜芳榭,卻從侍女嘴中得知端容公主一大早便離了建康的消息。

她始料未及,不禁僵在原地,連腦子都有些發木。

阮窈追著侍女問了許久,才知曉似乎是駙馬何硯在洛陽又傳出些風流韻事,公主收到信箋,不顧水患也要回洛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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